陳樹覺得自己的心境也在改變，在陪明月一起散步的這個夜晚，他不再像以往一樣那麼的激進，他眼角犀利的光芒開始變得柔和，對明月表現出一股與他氣質不符的耐心。他承認自己過去對明月的情感是真摯的，並且這種炙熱的灼痕依然停留在他的心上，但是另一方麵他又急著擺脫這樣一種情緒，他認為癡迷在很大一種程度上影響了他對這個世界的判斷。
他知道這個明月想要繞開的地方是哪裏，並且慫恿她和他一起麵對，其實要不是因為明月的關係，陳樹也永遠不會再來到這裏。就在不遠前的那個公園裏，明月接受了另一個男人的愛，陳樹對此很難過卻無法阻止她，而她因為愛的太深而遭到那個男人的鄙棄。他們都是被傷害的。
“我曾在這裏看到你。”陳樹對她說。
“哪個時候。”她輕聲地問。
“嗯。”陳樹想了想，“我也說不明白，很久以前了吧。”
明月歎了一口氣，“那時候我們是不是沒有聯係？”
“因為你陷入了愛河。”陳樹笑著對她說。
“最後差點被淹死。”明月也笑出來。
“哦？”陳樹看著她，“那麼你現在從河裏爬上來了沒有？”
明月腳下的路，還在想要怎麼回答陳樹。
“從河裏爬上來以後，一般都會想躲著越遠越好吧？“
“是啊。“明月勉強地笑。
“當初很喜歡他？“陳樹問她，”像這樣喜歡嗎？“陳樹停了下來，看著眼前的那對情侶抱在一起，明月吃驚地捂住嘴巴，”怎麼可能！“她驚訝地回頭看著陳樹，”這怎麼可能？“
眼前的那對情侶正是明月和她深愛的那個男孩。
“時間是個很神奇的東西，走吧，我將讓你看得更多。“
明月跟在陳樹後麵一起尾隨著那個男孩回家，明月看著他一路低頭編寫簡訊的樣子，眼裏含著淚光，“每次都是他對我說走路的時候要注意車輛，不要看信息，但是他自己呢。“一輛的士從他眼前掠過，他似乎被嚇了一跳，於是停下來看著頭上的那排紅綠燈。
眼前的這個穿著圓領白色球服的男孩真的很帥氣，他的帥氣單單是從背影便可以輕易地分辨出來。
“他走回去的話要走多久呢？“陳樹自言自語，顯得很輕鬆。
“要半個小時多吧。“明月回答他。
晚風吹來一種空曠的味道，像是秋天提前來臨了一樣，在一條小巷子的前麵，陳樹打算繼續跟過去，卻被明月喊住了。
“不用再繼續跟下去了。“
他們掉頭，往民政局的方向走，他們以前讀的中學就在民政局的後麵。在一家超市門口他們停下來看著對方笑，明月對陳樹說，“那天你請我吃盒飯，就在這個超市裏吧？”
“後來我還買了十二瓶啤酒回到我的出租屋裏，我們一人喝掉了六瓶。”
“結果那個中午我們都沒能去上課，在你租房裏睡到了晚上。”
“你的MP3接在我屋裏的外放設備上一直在單曲循環周傑倫的《你聽的到》，那是我聽過的最好聽的一首歌。”
“再好聽的歌都有聽膩煩的一天啊。”
“那為什麼呢？”
“嗯？”明月抬頭看他。
“為什麼人們可以輕易地放下一首好聽的歌，而忘不掉一段糟糕的愛？”
“也不算太糟糕吧。”
“是啊。”陳樹看了她一眼重複她所說的話，“也不算太糟糕吧。”
校門口後麵的籃球場已經顯得有點破舊了，他們慢慢地爬上階梯，來到圖書館又經過了行政樓，最後他們站在教學樓前的操場上。這座學校依山而建，他們來到這裏後已經有點喘氣了。陳樹帶著明月來到一個教學樓後麵的一個小角落裏，他彎著腰在尋找著什麼，終於在昏暗的光線中，他找到了那株矮小的玉蘭，“它還沒開花呢。”陳樹看著它，“中考最後一天的下午，我考完英語一個人走在這條路上，那時候我多回頭看了一眼，便發現了這株小玉蘭，在這條漫長的柳樹飄搖的學府路。”
“再往前一點就是金石山了，山上還有一座亭子，我和他也上去過，從那裏可以看到這整座校園。”
“那時候你們很相愛吧。”
明月靜靜地看著陳樹，輕聲地對他說，“對不起，那時候我不該那樣對你。“
陳樹笑了起來，“沒關係，被傷害的總會說服自己去原諒，原諒以後才能忘了她。“
“那時候我們都還小是吧？“明月問陳樹。
“是啊，那時候我們都還小。“
“所以你喜歡我的時候也還隻是一個小孩子嗎？”
“所以我喜歡你的時候也隻是一個小孩子。”
“但一個小孩子所擁有的是那麼的有限。”
“於是失去了你，就變得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