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倉皇離家(2 / 2)

“你倒是快點,磨磨唧唧的,天都快亮了!”一天一夜快馬加鞭的趕路,母親早已筋疲力竭,困倦不已,不再有往日的耐心。我硬是忍著眼眶裏熱辣辣、酸溜溜的痛覺,低著頭,快步朝母親走去。母親快速給我擦了臉,洗了腳,把我抱到床上去,讓我趕緊睡覺。黑暗中,我隻聽見母親和父親的走來走去的腳步聲、熱水瓶“吱吱”作響的聲音和窗外“啪啦啪啦”夜風吹動窗邊掛著的塑料袋的聲音。也許太累太累,我來不及多想剛剛那番痛苦的滋味,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母親早早便把我叫醒,讓我幫忙帶妹妹。我提著那熱水瓶開門出去的時候,才看清這個城市的樣子。

這是一個小城市,一個熱鬧的城市。站在這裏放眼望去,我仿佛站在一個凹陷的大坑中,必須要高高地抬起頭才能看見對麵的街道。我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用一人多高鐵棍圍起來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裏頭有好多男人開著自己改造的四輪自行車,來來回回運送大米和蔬菜,也有一些婦女手裏挎著一個蓋著白布的竹籃,倚靠在鐵棍上大聲叫賣,還有好幾個綁著辮子,穿花褲衫的小女孩,手裏拿著報紙,胸前吊著一個盒子,裏邊裝滿了香煙,她們一邊走,一邊叫“香煙,香煙,剛到的好煙!”,停了一會兒,又放嗓叫到:“報紙報紙,今早剛出的報紙!”我提著熱水瓶深深地注視著這一切離我很近其實很遠的人們。

“月兒,裝好了嗎?妹妹快要凍著了。”母親急切地問我。

“好了。”我把不舍地視線移開,一溜煙奔向廚房。

這昏暗的小樓裏,擠滿了各地前來打工謀生的人。白天這裏靜的跟墓地一樣,晚上則像漲潮的海水,洶湧澎湃。

白天我光顧著看街上的熱鬧,竟未注意門前有一條蚊蚋叢生的臭水溝。那深不見底的發烏的淤泥,經過陽光的曝曬,在這幽幽的夜風的吹拂下,到處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惡臭。我們居住在這棟小樓的轉角,靠近後山的樹林,才能逃過整天麵對那條兩米多寬,到處堆滿爛菜葉,漂浮著各種牲畜屍體的臭水溝。那晚,東南風正起,白日裏那些已經爛了毛露著爛腸破肚的雞鴨豬狗們,在這淤泥的浸泡和**的照拂下迅速黴爛,現在正借著這場帶些暖意的風,肆無忌憚地鑽進這棟樓裏的每一個窗戶,每一條門縫和每一個人心裏。

此時聽著窗外陣陣的風聲,我已睡意朦朧,隱約聽見父親對母親說起這棟樓的曆史,說以前這裏是關押犯人的地方,門外臭水溝流的到處都是豬屎豬尿,當地人哪怕再窮再苦也不會踏足這裏,免得沾了“晦氣”。房東留著這破房子隻為租給外地人,掙得一點錢花,就當收回本錢了。等這破房子一倒,誰還記得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