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0月1日,安西市下了第一場秋雨。
西陝文物保護學院原本熱鬧的操場上空無一人。但讓人稀奇的是,學院操場旁的槐樹下,卻呆站在一個身穿白襯衫的少年。
少年長的倒是眉清目秀,隻是相比他一米七八的身高,體格微顯瘦弱。就像一顆纖細的豆芽菜,還沒長開花。
此時,秋雨順著他的額頭如河般流淌。幾縷濕發的縫隙中,他的目光在大雨的侵襲下仍睜得大大的,瞳孔四散,眸光中充斥著迷惘,惶恐和不敢置信。
少年叫顧為西,今年18歲,西陝文物保護學院考古班95級學生。
他渾身濕透的繼續站在大雨中做呆癡狀。忽然,他猛地伸手掐了自己一把。臂彎中的一迭書籍也“啪啪”落在雨地上。
落地書籍封麵很快被大雨模糊,但仍然能看到“中國古代史、古代漢語、考古學基礎、考古發掘基礎、田野考古報告整理、照片及考古用圖編輯與處理……”等字樣。
“我重生了,我居然重生了,我真的重生了……”他眯起被大雨模糊的眼睛望著不遠處的四層教學樓喃喃道。
三分鍾前,四十三歲的他在安西朱雀陸古玩城自己的古玩店裏收到了一對洛陽唐三彩王俑,談妥了一個地板價兩萬六千元,而這對古陶俑的市場價至少十四五萬元左右。賣家的躲閃眼神預示著他自己都懷疑這對陶俑是高仿品,實際上賣家走訪了古玩城的好多店家遭拒。
因為這對頭戴鷹盔,身著戰袍,外套鎧甲,一手握拳的唐三彩色彩太過鮮豔,栩栩如生,十足的高仿賣相。
隻有顧為西清楚,這對陶俑的斷代毫無問題,而且他在十幾年前曾經參觀過唐三彩王俑的挖掘地“洛陽龍門安菩墓”。
據他了解,考古發掘出土的以及民間收藏的唐三彩精品數不勝數。但他唯一到手的珍品隻有現在這一對。
而他作為業內人,深知古陶收藏是場馬拉鬆比賽,比的是耐力而非速度。最後的贏家一定是有主見、有眼力、有精品和耐得住寂寞的人。
他相信,兩三年後,這對王俑的價值將至少在五十萬之上。
這算是他這一年來最大價值的撿漏。
待賣家離開,他忍不住興奮的抱著這對俑大笑不止,突然感覺右半邊身體發麻,全身無力,手裏拿著的一對唐三彩砰然落地……
再然後,他就出現在二十五年前的校園裏。
“顧為西,顧為西……”教學大樓三樓的窗口傳出幾道喊聲。
他抬頭一看,窗口的身影是同班同學周薇,一個身高體壯的寶雞女孩。
看到她的身影,顧為西才確定自己真的重生了,在他的記憶中,今中午他和七名同學將在趙通教授的帶領下去到ZS縣樓定鄉。
因為樓定鄉郭嘴村村民在後山挖菜地時發現了一件青銅器,立即報告文物部門。隨後ZS縣文物單位立刻上報,並組織力量展開搶救性考古發掘。
鑒於當時省市文物局考古隊都赴外有重要工作,人力跟不上,先期趕到的當地文管所研究員又斷定墓主人沒有什麼身份,不會出土什麼重要文物。
因此,省文物局特地安排西北大學考古專業教授帶隊與當地文物部門聯合挖掘,一來鍛煉人才,安排西大的考古學生實習;二來經費有限,考古專業的學生可以在鍛煉成長中充當挖掘民工。
本來顧為西這個學院是基本沒有這樣的田野考古實習機會的,但安西文物保護學院是西陝省文物局主管的全國首家為文物保護領域培養實用型的專門技術學校,省文物局的照顧也在情理之中。加上西大的帶隊教授劉行與安西文物保護學院的趙通師出同門,在劉行教授的邀請下,趙通帶了八名同學參與聯合考古發掘。
為什麼顧為西記得特別清楚,因為出發當安西接連下了兩大雨,他的身體差,又在野外連續“充當民工”挖土,第六就病倒,當下午就在兩名同學護送下返回安西。也導致趙通當場痛罵顧為西,他不僅不能為學院出力爭光,反倒拖了後腿。
後來這個墓地果然沒什麼幹貨,三四十人苦幹了十幾,才出土三件文物,其中陶灶1件,陶壺1件,然海貝錢幣和青銅幣九枚。
很難有這樣“出場”機會的趙通教授自然是大失所望,他帶隊返校後,把怒火發泄到顧為西身上,以顧為西體質差不適合野外工作為由,將他強行從“考古探掘技術”組轉去了“文物修複保護”學習組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