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俠風下山來,他在山中學武多年,一走出深山幽穀離開遠離人間的竹林庭院,到了外麵的塵世對人情世故跟當初少年差不多,有些懵懂不知。步行趕路,內功深湛也不覺得疲累,反而越走越精神。
走了一天,因為和路人陌生也不敢在沿途客棧小鎮歇息,餓了上樹摘些野果,渴了尋條山溪喝水,夜晚尋個荒郊破屋安頓一晚。
第二日,走到黃昏,官道大路旁有個茶亭。
明朝時期,南北東西貿易暢通發達,為了供應長途行路,大路上這般小茶亭比比皆是,隨處可見,大多隻供路人稍稍休息繼續趕路,也不是每個茶亭隻供應茶水,有些茶亭也有酒,茶水可以免費,酒水卻需要用錢買,近似酒家店鋪。這家茶亭不小,除了提供茶水還有酒水,酒大多是廉價的劣酒,自製的土釀,和普通飯鋪差不多,除此之外還有豆幹、鹹蛋,花生、隻要有錢,可以供旅客行人隨意選用。
四麵樹蔭下擺著長板凳,不少路人坐在板凳上翹著腿,邊喝茶水,邊閑坐聊天。亭外十多米的道旁,停著幾輛騾馬拉的大車。
一個黝黑結實的小夥從大車下來,走到茶亭門口,臉上帶笑衝門口納涼的幾人打個招呼,叫道:“掌櫃,打一斤酒,三盤豆幹,今天著急趕路,吃完就走!”看樣子,像是慣常行走此路的老顧客。
掌櫃是個矮小老頭,瞥頭看了看他,並不言語。
小夥嘿嘿一笑,“老規矩,這次先賒賬,下次等我趕車來的時候一並算清。”
掌櫃好似沒聽見他的說話,一手搭在櫃台,一手撥弄著算盤,剛才還是滿臉笑容迎客,一聽有人賒賬頓時變成了聾子,不理不睬。小夥有些不耐,伸手敲打桌子,“掌櫃,聾了麼,給我來一斤酒,三盤豆幹,爺們吃了好趕路!”
掌櫃斜白眼,冷冷道:“平時你最多喝二角酒,今天喝一斤,瘋了麼,要趕著喝醉死了投胎?”
那小夥瞪眼道:“誰說我瘋了,今天我請客。”
“請客?請什麼客,你這窮酸樣子,不賒我的帳就是好的,還能有錢請別人客?”
小夥道:“今天發了點小財,遇見大方客人。”
“哦,什麼客人?”
他故作神秘笑了笑,“說起來你也不信,提起這個人,最近可是大大有名。”
旁邊眾人也都忍不住搶問:“這人是誰?”
小夥又笑了笑:“說出來,你們也未必聽說過。”
“這是怎麼說,既然大大的有名,莫非是江湖高人?到底是誰,我們怎麼沒聽說過。”
“你們還不配知道!”
“我們不配,你配?”
“這小子就愛胡說八道,滿嘴走風,別聽他瞎白活。”
“少賣關子行不行,到底是誰啊?”
那小夥正要準備開口,忽然大路上一陣鑾鈴聲響,眾人停住說話都轉頭看去,塵土飛揚,一匹棗紅色馬疾馳而過,駿馬速度甚快,眾人見到馬上騎著一名紅衣女子,身形妙曼,腰插長劍,一照而過竟是沒瞧清麵貌。
駿馬疾馳而去,猶如一陣風般。
旁人回過頭,還想再問剛才的新奇事,卻見那小夥眼睛瞧著對麵,傻愣愣不語,“喂,你剛才說給你銀子的人是誰啊?”
那小夥道:“好像就是騎馬過去的那人。”
眾人都覺得好奇,“瞧清楚了麼,是個女的,人家怎麼會給你錢?”
小夥好久才回過神,揉了揉眼睛,自語道:“不是,我說錯了,剛才走神。”
旁人轟然一笑,不理會他。
掌櫃端來酒和豆幹,“坐下來吧,你把事情講清楚,這次帳免了。”
小夥十分高興,和旁人一起坐在茶亭門口桌子,“若不是我有個朋友是在京城鏢局幹事的,這好事無論如何也輪不到我。”
“你還有認識的人在京城?怎麼沒聽你說過?”
“在京城鏢局幹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幹的,這麼了不起的人你都認識,怎麼不跟著幹去?”
“聽說京城鏢局生意肥得很,一年掙個百八十兩銀子不成問題,咱們這些鄉下土老帽哪能比得上。”
旁人七嘴八舌,那小夥張嘴咬口豆幹,瞪眼道:“一群窮酸樣,認識你們算我倒黴。我若有本事能讓人看上還用在這裏跟你們瞎白活,京城鏢局要的都是一流人物,多少有些真材實料,會點武藝拳腳,我這種八竿子摸不到腳麵的人,什麼都不會,要是能去的話早就去了。”
眾人紛紛哈哈一笑,喝著酒,聊得更酣暢。
掌櫃依舊趴在櫃台算帳,聽得他們胡吹大氣,似乎已經見慣,微笑不理會。
淩俠風一個人本來坐在大樹底下,無人理會,聽這些人聚集一塊熱鬧說笑,覺得好奇,起身湊到近前。
正說話的小夥見他一身粗布麻衣,渾身粘土,還以為是個普通趕路鄉下人,也不在意,今天心情好,臉上笑道:“這位兄弟,過來坐坐吧,今兒我請客,有好酒好吃的,你也湊個熱鬧。”
淩俠風謝了,坐下。
這時,有人給他倒上一杯酒,他搖頭:“我不會喝酒。”
那小夥一笑,“那就喝杯茶吧。”伸手給他倒了茶。
淩俠風又謝了,端起茶碗喝了一碗茶,解了口渴,頓時覺得舒暢多了。他掃了掃身上泥土,將肩後舊布包放在板凳,聽別人說話。
大家接著說話,有人道:“喂,剛才你說到哪兒了,快接著說。”
那小夥道:“著什麼急,容我喝口酒再說。”咕的又喝了一口,打個飽嗝,接著道:“實話告訴你們,我那朋友可是在京城萬通鏢局走鏢的,仗著本事,幹了不少年,最後混到了鏢頭份上,怎麼樣,了不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