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走進去的時候下意識地去看那滿儲物架的毛絨玩具,沒有辦法不注意到一堆做工精美的毛絨玩具中髒兮兮的那個考拉熊,掉了一些毛,毛色也很不幹淨,像是劣質產品。
窗前架著的畫板上固定著空白著的畫布。
“想要畫些什麼嗎?”
“恩,一直都隻是畫著畫冊,真正能讓自己滿意的算得上油畫的畫還沒有,暫時也隻能先讓它空白了。”
路之瑤打開書桌抽屜,取出畫冊,然後笑著遞過來。
十天雙手接過,然後翻開。
扉頁上有女生用七彩寫成的署名,很漂亮。翻頁,單瓣櫻花飄落落在身著和服的女子的眉心,黑貓伏在她的膝上,舔著她的手指;翻頁,櫻花淹沒了站立著的女子的和服下擺;櫻花就這樣一點一點淹沒女子和她的貓。
“是先有畫冊,還是先有牆上那幅壁畫?”十天合上畫冊歸還。
“先有牆上這幅,這本畫冊是用整個初三完成的。”路之瑤抱著畫冊看牆上那幅畫。
“你的初三有那麼絕望麼?明明就是完全不用擔心升學的高材生。”十天斜靠在書桌上。
“如果初三隻是要擔心升學擔心成績該是多麼幸福的事情。”路之瑤將畫冊放回原處,然後鎖上抽屜。
“如果實在難處理,幹脆丟掉不要管好了,不會發展到活不下去的程度就行。”十天撥弄著青蛙便簽夾,青蛙頭因為彈簧而晃來晃去。
路之瑤微怔,笑,“謝謝。”
“覺得你的房間還是開著窗的時候更有感覺。”十天輕聲似自言自語。
“你說什麼?”路之瑤沒有聽真切。
“沒什麼。收拾好了就去看看他們吧,看看呆小木折了沒有。你帶我過來看畫冊故意氣他有夠幼稚,可他個白癡肯定上當。”
路之瑤跟著十天走出去,笑,眼角彎起來,形成好看的弧度。
回去的時候,雨停下來,路上依舊是濕的,身上的衣服被杜沁沁洗過並且用熨鬥熨幹了,有洗衣劑的清香,十天貪婪地呼吸著幹淨潮濕的空氣,笑得一臉白癡,賣力往前騎。
樓下的水果店出事了,人群裏三層外三層將現場圍得水泄不通,人群外停靠著幾輛警車,有警察混雜在人群裏工作。
所有人都在議論。
水果店的老板娘獨自帶著女兒在這個城市裏生活,那個女人在女兒中考結束之後的那一天早晨用那把她經常用的水果刀劃破了她自己的動脈,血咕咕地流出來,蔓延在臥室裏。
女兒推開門看到躺在血泊裏的母親,嚇到失聲,都不知道報警。
她甚至不去在乎自己的女兒今後要去哪裏,隻在自己完成了任務之後迫不及待地結束自己的生命。這算什麼?是女兒牽絆了她麼,妨礙了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妨礙了她去死,一次又一次推遲了她的死亡日期,讓她平白多忍受了那麼多痛苦的日子。
這是不是意味著,對於她來說,女兒是她的包袱。
一直想要丟掉的包袱,又怎麼會在意你考上了什麼樣的學校,又怎麼會在意你今後要去哪裏,又怎麼會在意你過得好不好。
對於被當作包袱的女孩來說,這是怎樣的悲哀。
十天忽然想起了送他蘋果的那個女孩子,她送給了十天最漂亮的蘋果,笑起來有小虎牙,她是那樣安靜而柔弱的女孩子,現在被人當包袱一樣拋棄的她要怎麼辦。
十天向人群靠近,試圖看清裏麵的情況,看看她在不在裏麵,卻什麼也看不到,隻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