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包間內響起方學正的誦讀聲，抑揚頓銼，很有節奏感，很好聽。
所有人都在靜靜地欣賞，尤其是沒機會見到文稿的人。
“……與爾同銷萬古愁。”方學正終於念完了，一麵點頭稱讚，一麵不落痕跡地將詩稿卷起，塞進自己的衣袖裏。
整個過程做得行雲流水，不帶一絲煙火氣。
這一幕自然逃不過尤縣令的眼睛。縣尊大人繃著臉，沒好氣地說道：“方學正素來人品高潔，為何今日要竊我之物？”說完便伸出手，要將詩稿搶來。
方學正退後幾步，避開尤縣令伸過來的大手，義正辭嚴地說道：“王歡在詩中提我之名，依例，此詩便有我之份，且讓我帶回家去仔細研讀幾日再送還。”
尤縣令嘿嘿一笑道：“若論名字，此詩中提我兩次，要觀摩也應當是我先來。”說完，大手一伸，繼續奔向方學正的袖管。
方學正一邊躲避，一邊惱怒地說道：“隻有一次罷了，怎麼會有兩次？你貴為縣尊，如此耍賴，羞也不羞？”
尤縣令正色道：“名字提了一次，‘主人’又是一次，總計兩次，怎麼是耍賴？”
這時，許首富也加入了搶奪戰團。“今日酒宴由我請了，此間主人便是我。所以，《將進酒》的原稿，還是先讓給我罷。”
看著倆進士一舉人為搶詩稿鬧成一團，身為原作主人的王歡有些不知所措。
旁觀的馮捕頭將王案首拉回酒桌上，很有經驗地對他說：“無妨，他們之間經常如此嬉鬧，我們繼續喝酒就好。”馮捕頭臉色平靜，心裏麵卻再起波瀾——以他們三個人的權勢地位，即便嬉鬧，也不會選擇等閑之物。上次爭搶的，便是很少在沛縣出現的舉人文寶呢。
再回到酒桌上，王歡明顯感覺，其他人對他熱情了許多，也不玩抽搖酒籌了，紛紛向他敬酒。
又有近十杯的醉殺妖下肚，王歡的身體縱經過才氣浣體，也難以承受。他現在隻覺頭暈眼花，看馮捕頭的臉都覺得有四排牙齒。
迷迷糊糊中，許首富似乎來求他事情，王歡含混著答應後，不知為什麼兩人又喝了一杯酒。
然後，他便徹底醉倒。
醒來後，四周一片漆黑。
頭還是有些暈，喉嚨裏渴得難受，像著了一團火。
王歡**了一聲，立刻有索索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油燈被點燃，照亮了徐有聲關切的臉龐。
王歡打量片刻，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家中。
一口氣喝掉一碗水後，王歡終於感覺好受一些，他有些慚愧地問道：“有聲姐，我是怎麼回來的？”
“你昨天喝多了，還好有劉大哥在，是他把你送回來的。”有聲姐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沒有惱怒的意思：“已經半夜了，趕快休息吧。”
說完，徐有聲掩住自己的嘴，輕輕打了個哈欠，然後吹滅油燈，慢慢走了出去。
油燈就在書桌上，王歡這才意識到，原來有聲姐怕他有事，一直伏在書桌上小憩。
周圍又陷入一片黑暗。
王歡眨眨眼睛，在心裏呼喚：“骨老前輩。”
沒有回應。
王案首再次大聲呼喚，結果也一樣。
靈魂是不需要睡覺的，出現這種情形，意味著骨老不想搭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