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歡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童生雙手捂著腦袋,正躺在地上翻滾,嘴裏發出痛苦的嘶吼。
有童生在低聲議論,以王案首超強的耳力,自然聽得清楚。
“這個人叫王楚歸,聽說他有個哥哥,很早以前背叛人族,成為逆種文人。想必他剛才發誓時,心口不一,所以被聖力擊毀文宮了吧。唉,他這一輩子算是毀了,除非他也想當……”話沒說完,那人便停口不語。
圍觀人群分開,方學正緩緩走了進來,他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王楚歸,哼了一聲道:“咎由自取。”隨後,方學正當眾發紙鶴傳書,請示州文院革除王楚歸文位,將後命人將他扔出去。
有衙役將王楚歸拖了出去,他文宮已毀,即便九年後有機會再考中童生,也很難修複了。
發生了這種事,方學正顯然有些不高興,他沉著臉,公式化地勉勵眾童生幾句,然後便宣布解散。
王歡剛剛走出大門,便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王案首,我在這裏。”
定睛瞧去,自家的馬車旁,馮捕頭正和車夫劉渾站在一起,向王歡招手。
不用猜便知,馮捕頭是來招呼自己赴宴的。
本來,以馮捕頭的身份地位,昨天既然通知了,今天本不需要來。但他見識了王案首在銀鉤賭坊的表現後,立刻知道,此子絕非池中之物,所以算好時間,早早地在學院門外等候。
王歡帶著滿臉笑意,快步走了過去,兩人之間彼此恭維幾句,便欲上車赴宴。
這個時候,又有人氣勢洶洶地叫道:“王歡,你站住。”
王案首平靜地轉過身體,跟他想的一樣,說話的便是梁府六公子梁基。
梁基本來憋了一肚子氣。不但案首之位跑了,連文宮構築也失敗了,此事若不妥善解決,將會極大地影響自己的前途!
他踏出學院門口,看見麵帶笑容的王歡,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梁基衝到王歡麵前,狠狠地瞪著他,神色倨傲地說道:“王歡,你不要高興得太早。在沛縣,有尤知行護著你,等你到了白雲府,我看還有誰幫你。到時候,我必然要將你……”
梁基的話沒說完,便被匆匆趕過來的二管家打斷,他小聲勸道:“公子,現在還在學院門口,莫要留下口實。”
梁基又恨恨地盯了王歡一眼,然後帶著二管家揚長而去。
在這期間裏,沛縣案首始終神色平靜,仿佛剛才衝過來的,隻是一隻蒼蠅。
望著梁府六公子遠去的背影,馮捕頭憤憤不平地吐了一口唾沫,他看到王歡平淡的表情,感覺有些疑惑:“王案首,梁家人如此危脅你,你不生氣嗎?”
王歡輕輕一笑,雲淡風輕地說道:“生氣是以彼之失,罰於己身,智者不為也。”
說完,王歡伸出手臂,請馮捕頭上車。
馬車緩緩而行。
骨老突然出聲問道:“小子,那句‘生氣是以彼之失,罰於己身’,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嗎?”
王歡略一思索,將之推到了神秘老師的身上。
腦海裏,骨老不再疑惑。想想也是,如此充滿人生哲理的話,怎麼可能是一個涉世未深的毛頭小子能總結出來的。
疑惑盡去,骨老又為自己擔憂起來:王歡的神秘老師是如此睿智,想從他手裏搶學生,很有難度啊。
馬車很快到了高升酒樓。
縣令請客是大事。高升酒樓的東家、沛縣首富許民有慣會做事,尤縣令隻包了一個間,許民有卻將整個三樓都空了出來,專門招待尤縣令。
王歡和馮捕頭上樓等待,不多時,便看到尤縣令和方學正聯袂而來。
王歡趕緊起身相迎,被尤縣令大笑著阻止,一旁方學正也是滿臉笑意,仿佛剛才學院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本來,王歡很自覺地坐在末位,沒想到,尤縣令來了,非要他在主賓位就座。王歡推辭不得,隻得落座。
陸續有其他客人來到。能被一縣之主請來的,都是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比如手握兵權的主將,比如致仕回家的尚書兒子等等。
眾人皆知王歡是本屆縣試案首,但均覺尤縣令對他過於高看,居然讓年紀輕輕的他做主賓。不過眾人之城府皆深,誰也沒將心中所想表露出來。
人來齊了,便開始上菜。
在沛縣這種小地方,自然吃不到龍肝鳳髓之類的絕世好菜。不過高升樓做為縣裏最大的酒樓,能拿出手的菜也頗為不俗。
比如這道高升丸子,據上菜的小二介紹,便是精選牛、羊、雞、豬、魚五種動物身上最鮮嫩的肉,剁碎製型,放入蒸鍋裏,以鬆香木為柴,慢火蒸大半個時辰,然後配十餘種調料澆汁而成。
據說,高升丸子共二十五個,每個丸子的味道皆與眾不同。
酒杯已經斟滿,王歡看了一眼,在腦中估算,約莫一杯隻有七錢左右,頓時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