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我死晚了,我他媽不是人,我應該早死的。我的錢都用來治病了,現在工作也幹不了,隻能等死了。”
“哦?什麼病啊?”
“肝硬化……轉癌症了,剛做完手術,花了三萬塊,現在出院了……”
“哦……”我聽得默然點了點頭,把手裏的煙滅了,胡球這個雜種能存下三萬塊的醫藥費,我還覺得他這些年倒是改了些,便說:“醫生說你隻能等死了,要是養得好,還能拖個十天半個月的。醫生還說,你這是酒精肝引起的吧?”
“呃……”胡球明顯驚了一下,然後虛弱地道:“胡來,你……全都說對了。我後悔啊,我不應該年輕時濫酒啊,唉……”
“你得了吧,空了再吹這個後悔調吧!這世上有後悔藥嗎?現在要身體沒身體,要錢沒錢的滋味兒很好受吧?你做惡太多了,報應就來了。我他媽記得前年的時候碰到你,給你說過,讓你買農村合作醫療保險,你買了嗎?要是買了,還能報一部分吧?”
“我……我沒買,覺得我身體沒啥毛病,花那幾十塊錢幹啥呢?現在……我後悔啊胡來,真後悔啊……”
“我去你大爺!你這雜種,老子真是服了你了!你把老子的話當耳邊風,這下子就好了嘛?好了嘛?胡球,我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你了。你說,你現在在哪裏?”我沉聲罵了起來,但轉眼還是聲音降了下來,因為鐵梅從茶室那邊出來了,來到我身邊坐了下來。
說完,我輕輕地一摟鐵梅的小腰,她這冷麗的女律師像隻溫順的柔情小綿羊,便靠在了我的肩頭,默然不說話。這樣的時候,我的心情變得好了不少,因為鐵梅在身邊,我有幸福感。
電話那邊,胡球顯然有些激動,連聲道:“謝謝你啊胡來,謝謝你啊,謝謝你啊,我真想給你跪下磕頭了。”
“你滾JB蛋,老子不稀罕你磕頭下跪。問你話呢,你在哪裏?”
“我在……老家……”
“哦,在那破地方呢!你也隻有在那裏呆著了。你身上還有吃飯的錢嗎?”
“還有……五十塊整。”
我點了點頭,說:“好吧,這五十塊你省著點兒花。我還是沒打算借你什麼錢。不過,我可以叫晴晴和靈娃子回來看看你。後天,晴晴應該能帶著淘淘回來。到那時候,我再給你帶點吃的下鄉去。靈娃子呢,估計再等幾天也能來見你的。你要死,也可以瞑目了。”
“嗯,也行。胡來,恐怕隻有你才能說動他們回來看我了,謝謝你了,謝謝你了。等你們回來了,我會……”
胡球的話沒有說完,電話斷線了。我摟著鐵梅,搖了搖頭。她神情平靜地看著我,道:“胡球要死了?”
“嗯,這王八蛋終於要死了。唉……”我點了點頭,然後長長地歎了口氣,又撥打起了胡球的電話,因為感覺他剛才還有話沒有說完。
鐵梅聽著我的話,沒有笑,還是那麼平靜的神色,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依靠在我的身上。她了解我的很多事情,自然也了解我生命裏所遇見的人們,而聽說胡球之後,她說過一句話:這王八蛋怎麼還活著?
而我沒打通胡球的電話,因為停機了。當然,我用不著幫他充什麼話費,他在老家呆著就呆著吧,反正我也不太想見他。隻是他的後事,還得我幫著料理。我的心裏也想好了,趁著火葬場沒拆建,拉到那邊燒了就行,骨灰隨便埋了就是。他這種人,不值得給民政局交點錢土葬,誰要為他壘墳,誰就是混蛋。
接下來,我把胡球現在的情況給鐵梅說了一遍。她神色平靜,隻是臉上有些倦容,點了點頭,說:“胡飛,你讓晴晴帶著淘淘回來,是對的。胡靈這邊,今天我差不多一切弄妥當了,最多三天後,也就能解決好了。今天有些累,你先給晴晴和淘淘訂張機票吧,就不用陪我了,昨天晚上你太厲害了,我好困了現在。”
聽得這話,我笑了笑,吻了吻鐵梅,她也吻了吻我,便默默走進主臥室裏了。而我呢,坐在沙發上,又燃了一支煙,思緒飛遠。有些不能不說的往事,無論傷心的還是激情四射的,都再次浮現在腦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