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深夜,會有誰造訪她的住處?
披上搭在椅子上的薄衫,來不及打傘,匆匆前去開門。
隻院子裏這幾步路,已淋濕了發梢,門一開,那個人一身黛藍長衫踏雨而來。
那雙墨色明眸緊緊鎖住她全身,那人沉沉喚她:“零落……”
蘇零落疑心是在做夢,伸手觸摸他的胳膊,不知被雨水淋了多久,冰冷的觸感直抵她的手板心,她才驚魂未定般怔怔問道:“葉嘉良,是你嗎?”
那人眉開眼笑,答她:“是我。”
她將他一把拉進院子裏,關上門,厲聲問道:“你瘋了嗎?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這有多危險你知道嗎?”
葉嘉良不再說話,隻將她緊緊擁入懷中,雨水從他的身上滲進她單薄的衣衫裏,能清晰感覺到他砰砰直跳的心髒,但懷裏的溫度卻冰冷透頂。
怕他著涼,進屋倒了熱茶給他祛寒,又逼他將身上濕透的衣服脫了,鑽進她的被子裏取暖。
蘇零落找了幹淨的毛巾給他擦頭發,兩個人默契一般沉默不語。
她不問他為什麼來,不問他何時走。
他不問她這些日子過的好不好,想不想他。
葉嘉良終是克製不住,將她抱在懷裏,細細親吻,擦著頭發的手停滯,毛巾悄無聲息掉落在地。
他的氣息那麼強烈那麼濃厚,侵襲她身上每一個器官,他是真真實實存在於她的身邊,不是夢裏的幻影,這一次,他伸手可及。
她忽然落淚,想起那麼多個不眠之夜,沒有他的音訊,如寒燈上燃燒的燭火,寸寸焦灼,有多少次,甚至想重回淩雲頂那棟孤清的別墅,甚至她願意獨自守著那座暗無天日的囚籠,隻要他能回來,隻要能夠見他。
她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饒恕不被原諒的錯誤,她愛上了這個男人,深愛,不受控製,不能自拔,可是,老天,她該怎麼辦呢?她不可能與他遠走高飛,也不可能讓他永遠留下。
她與他,隻有這狂風暴雨的一夜,每一滴雨水都在為他們倒計時,蘇零落和葉嘉良之間,沒有天明,沒有明天。
再長久的擁抱也終將要分開,再滾燙的溫度也無法密封保存,雨水吞噬所有喧囂,連深愛糾纏的話語都無法被聽到。
天就要亮了。
他起身,衣服已被油燈烤幹,還是頭一次見他穿長衫,像從書畫裏走出來的舊時男子,溫文儒雅,可背影還是那般英姿颯爽。
她忽然赤腳從床上下來,自背後環住他的腰,明知不可能,卻還是任性的犯規,求他:“別走,別走好嗎?”
他轉過身,貪戀的將她扣在懷裏,軟言軟語在她耳邊說道:“跟我去台灣,好不好?”
原來,還是不可能的事,誰都無法向誰妥協,他們身上安著不同的使命,注定分道揚鑣。
雨終於停了,空氣裏還有昨夜殘留的氣息,天色已泛起魚肚白。
他最後親吻她,一字一句說給她聽:“蘇零落,我愛你,零落,我唯一愛你。”
眼淚落在她的唇際,他已離開,背影消失於牆角的桃花樹邊,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口袋裏似有珠子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她探手,摸出兩枚耳墜,正是去年生日他送的那副紅榴石,每一隻上都綴著一大一小兩顆紅榴石櫻桃。
物是人非,她望著手心裏鮮豔如血的紅榴石,怔怔流淚。
那麼,從今以後,天高地遠,山長水闊,葉嘉良,我們永不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