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章 去秋的模樣(2 / 2)

邱世誠在襯衫外添一件黑色克什米爾毛衫,剛係好領帶,就聽見電話響,接起,竟是多日沒有消息的宋雨雙來電。

“邱處長,可有功夫賞臉吃飯?”宋雨雙的聲音聽上去心情愉悅。

邱世誠打趣:“宋大小姐今日終於得空了?”

“來吧,正午十二點,露西酒吧見。”宋雨雙不等他同意,定好時間地點便斷了線。

奇怪,約他吃飯竟約去酒吧了?這宋雨雙做的事是愈發令他看不透了。

下樓來取車,見著外麵的情形,頓感蕭瑟。

一葉知秋,梧桐的葉子落滿車的擋風玻璃,邱世誠揮開殘敗的枝葉,水漬沾了一手,不禁想起,晏殊的詞裏寫過一句,梧桐落葉蕭蕭雨,大致就是這樣的景色吧。

天氣轉涼,他忽然記起一張臉,戴豔紅貝雷帽穿及膝雪特蘭羊毛裙走在德國街頭的姑娘,她是萊比錫法學係的學生,卻鍾愛古今詩詞。

那天他趕赴霍教授的約,約在街角一家僻靜的咖啡廳,他與霍教授聊了整整兩個小時,這個過程裏,見她抱著厚厚一疊書推門而入,撿了他們鄰桌的位置坐下,翻開書來,寫了一個多小時,而後匆匆離開。

他與霍教授話別後,起身瞧見鄰桌的沙發椅上落了一本白色的冊子。他拿起,翻開扉頁,寫著這樣一行字:二十首情詩與一首絕望的歌。右下角寫著小字:法學係,蘇零落。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蘇零落,連話都沒說過,就已知她的名字。

那本手抄集在他身邊放了一個月之久,其中有首詩至今都記得:我記得你去年秋天的模樣,灰色的貝雷帽,平靜的心。晚霞的火焰在你的眼裏爭鬥,樹葉紛紛墜落你靈魂的水麵……

再度見到她,是深秋的清晨,她抱著書埋首走路,他跑上前喊她,她驚愕回頭,並不認識,待告知她落了一本手抄集在他那時,她大喜過望,連聲感謝。後來啊,後來的時光,似夢一場,到今天都不願醒來。

邱世誠比約定的時間早到半個鍾頭,卻沒想到宋雨雙去的更早,她還是做盛夏的打扮,穿鵝黃色春亞紡裙裝。

“怎麼來的這麼早?”邱世誠在她身後問道。

她背對他而坐,顯然被嚇一跳,回頭來嗔怪道:“可不帶你這麼背後嚇人的!”

見他坐定,她問:“最近忙些什麼呢?”

“再忙也沒有宋大小姐忙啊。”

“賀晉鵬來了後,抓共黨也沒司令部什麼事了吧。”

他不置可否,含笑問她:“約我來這兒,是來吃飯還是來喝酒的?”

“這地兒熟吧?”她觀摩他的神色,不言而喻都寫在臉上。

“不熟,來過一兩次而已。”

宋大小姐終於繃不住了,拆了友善的麵具,直問:“還跟我裝!你跟那劉傲珊什麼時候好上了?”

邱世誠被這話驚笑,昔日裏那個胡攪蠻纏的宋小姐又回來了,敢情是質問他這件事來了。

他軟了口氣認真同她說:“你想哪裏去了,我跟劉傲珊正大光明,不似你想的那樣。”

“那你幾次約她來這裏喝酒做什麼?”

邱世誠耐心解釋:“頭一次來這喝酒,偶然與她相識,就當交個朋友,有何不妥?你在這城裏不也有每天陪你吃茶逛街的朋友?”

“那能一樣嗎?我的朋友和她能一樣嗎?她是什麼人你會不知道?”

邱世誠有些不悅:“有什麼不一樣?她是什麼人?”

宋雨雙口氣很衝:“她是鄺學林的情人,鄺學林都移情別戀了,她還死皮賴臉的倒貼著不走,不就圖鄺學林給劉氏貸款嗎?你怎麼能跟這樣的人混在一起?”

邱世誠立馬變臉:“他們之間的事,輪不到我們這些外人隨意評判,我和她隻是普通的朋友。”

宋雨雙張牙舞爪:“普通朋友?普通朋友需要你大動幹戈去求市長?為給劉氏藥廠爭地皮那事你也沒少操心吧,你以為我不知道?”

“你調查我?”邱世誠險些翻臉。

“我是誰?我用得著查嗎?誰不得巴巴的來我跟前同我彙報?”邱世誠從未見過宋雨雙如此趾高氣昂過,她似一下子由千金小姐變成了潑辣不講理的市井婦人,那得意的樣子好像就在告訴邱世誠,你以為你憑什麼能有今天?不就憑我是穆建昌的外甥女嗎?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有如市井潑婦,簡直不可理喻。”邱世誠終於對她甩臉,起身欲走,被宋雨雙眼疾手快拖住。

見他動怒,她終是低了聲氣對他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不不希望你再和她來往,我知道,前陣子是我玩失了心,對你關心不夠,剛才說的話,是我不對,你別生氣。”

終於還是因為愛他,驕傲如她大小姐也得服軟。

邱世誠並沒因為這番話原諒她,他拉開她的手,懶得再同她多說一句,直接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