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八章 終不負初心(2 / 2)

秋桃水分很足,味道又甜,她一連吃兩個,猶不知足,隻聽他說:“歇會再吃,一下吃多了鬧肚子。”

也不知他打哪找來了花盆,撥了土,對她說:“把核留下來,等到過年的時候丟火裏燒了,來年才能順順遂遂的。”

她更是驚訝,“你何時知道這些的?”這些都是江南一帶的習俗,兒時母親總會叮囑她這樣做。

他隻笑,不說話。

她微慍:“葉嘉良,你能別每次都默不作聲做這些事,被人誤會了也不解釋,這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

他一愣,接著正經坐下,說道:“是不是覺得那天不分青紅皂白罵我有些過分?”他滿不在乎的樣子,“我沒在意。”

蘇零落倒是沒想到他會這樣想,若非真的跟她置氣,怎會這麼多天不上山來?

“是我對不起你。”他忽然正了聲色,似保證一般,安慰她,“你還有我,在這世上,你還有我,你並非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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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涼亭。

“我也給你帶了秋桃。”江乾獻寶似的拿給千蘭看。

千蘭撲哧一笑,滿心歡喜接過,想了想又分他一個,“我們南方都有習俗,立秋這天得吃秋桃,吃完還得把核留下來,等到過年了把核燒了,才算將這一年的災病給除去。對了,你老家是哪兒的呢?”

“河北,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永碩?我在司令部見過你。”

千蘭笑:“我跟北平的同學一道來的,年初來的。”她咬了口桃子,直呼,“真甜,很多年前,老家門口有棵桃樹,結的果子並不多,母親總把桃子留給我們吃。”說來有些感傷,她忽然問,“那日,你為何哭?”

江乾不再隱瞞:“那日,我父親去世。”

“你父親在永碩?從未聽你提起過。”

他苦笑:“我也近來才知道。”

“沒有什麼比至親離世更叫人難過了。”

他點頭,“不說這些了,山上的生活可令你乏味?”

“乏味是有,但紛爭少了,心就安了。就是有點想念碧鬆齋的海棠糕了,許久不吃,有點嘴饞。”

江乾笑她:“到底是小姑娘,就惦記著吃,下回上山給你帶。”

千蘭壓根沒放心上,當作一句玩笑話。沒想到隔天他上山,認認真真把她叫去,將一袋子海棠糕遞到她手上,說:“這麼多,夠你吃了嗎?”

她大驚:“你真買啦?”

“那還騙你不成?”他揚眉,得意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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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嘉良歎氣:“而今我倒像是防賊似的防著別人,真是累。”

蘇零落問:“防誰?”

“你當真不知道?”他的眼神似在說,別跟我裝傻。

她搖頭。

“賀晉鵬,上峰不信任我,派他來督軍。”葉嘉良的語氣裏充滿沮喪,在她麵前流露這等灰心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這樣子好似那天晚上,蘇零落不知他心中究竟怎想。

“不是叫我不要插手政治上的事了嗎?為何又來同我說這些?”

“不同你說,還真不知道能同誰說。”他笑的苦澀,“零落,我以為,就算你我政見不同,還是可以做朋友。”

她字字珠璣:“老蔣說過,有我無匪,有匪無我。”

“你明知我狠不下心。”他整個人似變得透徹起來,不再對她設防,說話亦不再避諱,“越往下走,越覺得初心不知所蹤。”

多年前,他們是可以為彼此殺伐征討的人,時過境遷,光陰流轉,這初衷依舊不變,那些是非善惡,法理準則也依舊未變。

“何出此言?”

“老蔣的政府不足以俘獲民心。”他點燃煙,目光狹長。他抽煙的次數越來越多,一顆心像是掛在懸崖邊緣,令他惴惴不安,心浮氣躁。

“再說下去,通共的帽子你是戴定了!”她急急給他定罪。

他卻朝她欺身而來,笑的詭魅:“這頂帽子早在十年前就戴上了,還用等到今天?”

聞言她窘迫,低頭不再說話。

“我累了,交出兵權是遲早的事了。”他忽然倚在她肩膀,一番話掏心掏肺。

她不知從何安慰,亦沒有立場安慰,隻安靜陪他沉默。

上峰派賀晉鵬來督軍,可見是怕極了他投共,葉嘉良的心已開始動搖,何妨不趁此機會將他拉進人民的陣營?

隔日,邱世誠收到山上來的消息,得知葉嘉良的心思,忽有一計躍上心頭,這果然是策反他的絕佳時機,利用敵人的內部鬥爭和互相猜忌,打垮他們的信任,攻下其心,並不是一件難事。隻是如此一來,勢必會遭到蔣政府的瘋狂反撲,葉嘉良的人身安全恐遭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