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她樓下的時候,隱約瞧見二樓房間的燈還亮著,已是深夜,上弦月,幾顆星子陪襯,空曠的小巷子裏大概隻有這二人無眠,簾子上隱隱透出蘇零落的輪廓,她似乎是安靜的坐著,許是在看書,她在讀什麼呢?葉嘉良負手而立,抬頭看著她的窗子,他不願進去打擾,卻又眷戀這橙色溫暖的燈火,或許就隻想這樣安靜的、不動聲色的守著她,連被她知道都不需要,可就連這樣短暫的守望有時也會成為虛妄。
蘇零落似有感知般,拉開窗簾,一眼便看見樓下身著軍裝的男人,剛毅挺拔的身姿,像一株永不會倒的鬆柏,他的背後是一望無垠漆黑的夜幕,這廣闊的夜空全然是他的背景,在她的世界裏他即是萬丈光芒。
蘇零落的心裏是矛盾的,樓下的葉嘉良被月色溫柔籠罩整個人看上去閑散而平和,而先前在辦公室裏那個衝她發火的葉嘉良則是被撒旦附身的魔鬼。她不想再計較這件事,也深知他們之間從此便多了一道防線,聯係起之前的種種,蘇零落終於不得不承認,樓下那個男人不再信任她了,但她亦不埋怨,這世上從來就沒有永恒的信任,但有永恒的背叛。她拉上窗簾,熄了燈,將《吉檀迦利》塞在枕頭下,唯有枕著永恒的信仰才能安然度過一個個孤獨而難眠的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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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過了好幾天,除了例行公事,蘇零落私底下沒有再同葉嘉良說一句話,反倒是後者總是三番兩次欲言又止的樣子。
電話鈴突兀的響起,葉嘉良接起電話,一聽聲音,他蹙起眉頭,是13號來電。
“那晚出城的人查到了。”
“是什麼人?”
“代號:梟鷹。”
“就這一條消息?”
“是的。”
掛了電話,葉嘉良又陷進了無邊無際的思度中,他覺得近來自己像是被扔進了巨潭深淵,總是透不過氣上不了岸,一點點往下沉,卻又始終著不了底。
江乾帶著新電文敲門而入,打斷了葉嘉良的沉思,他接過電文,匆匆掃了兩眼,對江乾說道:“馬上通知陸參謀長過來。”
陸誌宏即刻便趕了過來,坐定後,葉嘉良給他看了一份文件,陸誌宏大抵看過後問道:“既然你早就在查他了,怎麼還讓他跑了?”
“晚了一步,因為梟鷹。”
“梟鷹?”
“對,這個人是共黨裏級別最高的戰略特工,目前還潛伏在永碩,對於這個人的情況,我的線人隻提供了我一條信息,就是他的代號是:梟鷹,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要抓到這個人,談何容易,但是我今天剛得到消息,後天,共黨新的領導人就會被派來永碩,我想這是個機會,所以找你來商量商量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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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周周四,中午的空檔,邱世誠剛下樓,通信室的小龍不知打哪竄出來將他拖到一旁的樓道裏,悄聲遞給他一張紙,說道:“邱處長,您吩咐我的我都給您辦好了。”邱世誠接過紙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走走走,一起喝酒去。”
等回到辦公室,邱世誠關上門,打開紙條,看到紙條上寫著這麼幾個地址:寧川一路124號、天行路3號、新旺東路19號。邱世誠立馬吩咐徐如海替他去查,過了一個時辰,徐如海回來彙報,寧川一路124號這個地址根本不存在,寧川一路沒有124號,隻有123號,寧川二路有124號,124號是一家書店,而天行路3號和新旺東路19號是兩家藥鋪,一家叫:紀字藥店,另一家叫普世堂。
邱世誠一看便知這蹊蹺就出在124號這個地址上,他二話沒說要跟著徐如海再走一趟。
寧川一路、天行路、新旺東路都在永碩城的城南,其中寧川一、二路最偏,在最南邊,這一帶的建築在整個永碩城屬最古老的,當年幸免於日本鬼子的轟炸,後來修修補補,好歹留了個原樣,白牆黑瓦,飛簷直翹入天,雕花格子窗裏隱隱辨得客人伶仃,寧川一路123號一直在路盡頭,是一家兩間開小旅館,門頂上掛著招牌,黑漆漆的門洞裏並沒有招待的人,這一帶客源並不多,想來生意也不好,旅館大概有三層的樣子,二樓上幾扇窗戶開著,幾扇拉上了窗簾。邱世誠覺得這店有些晦氣,店門口的味道也不好,似是打翻了藥罐子一陣陣撲鼻而來,許是這附近的人家有人在煎藥吧。
他拉著徐如海去往寧川二路,124號是一家單間書店,也在路的盡頭,店門口貼著剛到的新刊係列海報。老板是個中年男人,穿長衫戴眼鏡,像個教書先生。
接著邱世誠和徐如海又去了天行路和新旺東路上那兩家藥鋪,這兩家藥鋪倒是生意興隆,隻是並沒有發現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邱世誠吩咐徐如海派人化成便衣將這四個地方盯起來,徐如海不解的問道:“處長,咱們是在監視共黨?”
邱世誠目光深遠,冷冷答道:“不該你問的別問,按我說的做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