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天是個風和日麗的日子,不用守在床前,我偷得個浮生半日閑,抽空去了趟人煙稀少的清風湖,本來隻是打算沿途逛逛岸邊,吹吹清風,無奈風光明媚尋芳興起,晃蕩到了深水區,而深水區附近花開爛漫,山明水秀,大風帶起日光在水麵粼粼蕩動,風景美不勝收,湖風過耳帶起我潛意識底層的死亡本能,產生了舉身投湖的衝動。
而當時我清楚佛洛依德的生本能,和死本能理論,我不僅會遊泳,還會用各種各樣的姿勢花樣遊泳,我現在的死亡本能,直白的說就是為了找死,文雅的說法就是渴望從有機狀態回到無機狀態,讓所有心緒回歸於虛無,這兩種狀態雖然作用相反,但卻同時並存,此長彼消,此消彼長,我怕在舉身的刹那沒勇氣投湖,更怕投湖後沒毅力把自己憋死,灌幾口水弄得像失足少女一樣又周身濕漉漉的自己遊上來,那就太丟人了。
躺在湖邊閉目養神摸索各種各樣的找死方法,我的腦中閃現著各種悲傷地,意外的,壯烈的,暴力的,血腥的弄死自己的畫麵,睜眼的時候碧水藍天映入眼簾,還是想把自己毀滅在這個空曠安靜又美麗的地方。
遂爬上高高的水塔,調整好姿勢,準備舉身投下,投下前我想到了此湖甚大,供給了我市三分之二的生活用水,今夕自己投身此地實在有損陰德,在投下前我為自己超度一聲:阿彌陀佛。
隨後一躍而下,從近百米米的高空背對著水麵落下,仰視著藍天上隨風湧動的雲卷雲舒,享受這幾秒空空的自由落體運動,我腦子裏並沒有什麼走馬燈的畫麵,也許那時剛滿十五歲的我還沒有什麼值得回味的死前經曆,可我記得當時我有想過:如果可以,我寧願從未來過這個世上,對這世界的一切一無所知。
當我的背拍打在水麵上那一刻,背脊如斧斫一般生疼,身體裏的器髒也震得生疼,多麼慶幸當時我不是臉朝水麵下去的,否則我現在可能需要整容。
相信我,從那麼高的落差跌入水麵和拍在平地上的痛感沒多大區別,一個把你震得七葷八素再慢慢溺斃,一個把你震得粉身碎骨當場薨斃。
落水後才恍悟我之前的考慮是多餘的,落入水中後我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掙紮,隻能一直一直的往下沉。
當我因為窒息而抽搐時,意識已經模糊,我醒來的時候躺在湖邊,頭頂是一輪銀輝,星空璀璨,夏蟲的啾鳴聲闖入我儲了水的耳道裏,我忍著全身的酸痛感坐起來,眺望湖光夏月兩相和的清風湖,不知是誰把我打撈起來拋屍荒野的,還是我命不該絕,像武俠小說裏的主角一樣被衝上了岸。
發現腰間別著一張畫紙,畫紙上用油彩寫了這樣一句話:醒來後還想死的話就再跳一次吧!附上:造成你的尋死未遂我深感抱歉!
從這個跡象看來,我是被一個怪人打撈上來後又拋屍的,而我現在能在夜黑風高夜詐屍,應該是那個人給我做了急救措施,我在湖邊待到了天亮才回的奶奶家,進門的時候唐月看見我像看見了鬼一樣,我覺得她這個眼神比昨天那個把我當怪物看的眼神讓人舒服多了。
我沒理她直接回了房間換衣服,躺在床上休息,一躺就高燒不退,差點把腦子燒壞了,奶奶讓媽媽來把我接回城裏去,一直到爺爺的喪葬結束,我都以重病為由沒有在老家出現過。
再之後,每年爺爺的忌日我也一樣沒去掃過墓,至於我的名字到底有沒有被刻在墓碑上,至今不得而知,沒有人和我提過,我也不想去證實。
中學時讀戴望舒的《雨巷》,我就覺得他很變/態,怎麼會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結著愁怨的姑娘,那樣的姑娘心裏一定很苦很苦。
我不要成為那樣的姑娘,我要做一個明麗的姑娘,以明麗的姿態逢著他。
正文
我正在電腦麵前冥思苦想下一個情節要怎麼才能通俗又不顯得惡俗,熱血又不顯得狗血。
一籌莫展時接到了鄧等等的電話,她苦不堪言的:“失策啊失策啊,今年我真應該在外麵租個房子過年。”
我端起手邊的杯子,喝了口水問:“怎麼了?”
鄧等等:“你一個人還待得住待不住?”
我忙說:“待得住,待得住,待得住得很,你可千萬別來找我。”
鄧等等說:“其實在家也是煩,各種問題,什麼工作啦,男朋友啦,煩死了。”
我說:“你媽又催啦?”
她歎口氣說:“聽多了也就不管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我現在都覺得上帝造人的時候給了兩隻耳朵,簡直是個壯舉。”
鄧等等接著說:“我昨晚去做客,對麵居然坐了我初中同學,人家娃娃都能打醬油了。”
我說:“帶個死孩子多累啊,要是死孩子他爹也孩子,那當娘的就瘋了。”
電話裏突然傳出鄧等等那邊破嗓的吼音:鄧銘銘,你給老子放下,然後滾出去。
接著就是清脆的童聲扯破嗓子的哭嚎。
我把手機拉得離耳朵遠些,保持這個距離,直到聽不出嘈雜,重新帖回耳邊,剛準備開口,鄧等等還沒完全消火的怨念道:“說死孩子死孩子就又來了。”
我說:“你家銘銘算死孩子裏比較可愛的了,難得你老人家這麼虐待他,他還老愛親近你,一見你就抱大腿,要換別的死孩子,早朝你吐口水了。”
鄧等等不平的反駁:“我哪虐待了?”,接著聲音突然變了:“唐星,人生真狗血,”,過了三秒她又繼續:“還杯具。”
我剛要再喝一口水的動作頓住了,我說:“如果不杯具,拿什麼盛狗血呢,不能每個人的狗血滿大街潑吧。”
她笑笑,沉默了兩秒接著說:“許老師離婚了,你知道嗎?”
我說:“知道。”
她說:“你都沒回來,怎麼知道的?”
我說:“我媽前些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提過。”
她說:“狗血吧。”
我說:“是挺狗血的,濺了我一臉。”
她接著說:“其實,我知道的時候一點也不驚訝,以前那女的還是他女朋友的時候我見過幾次,當時感覺就不好。”
我說:“我也有這種感覺,早晚得離。”
她說:“你都沒見過他女朋友,怎麼會這麼想。”
我說:“我媽見過,她說感覺那倆人過不長久。”
她問:“你媽感覺,你怎麼就也感覺了呢?”
我說:“因為你表姨媽,王女士有顆無比強大的八卦的心,看這種事情很準的,你表姨媽還借機旁敲側擊的提找對象的事,我借著許老師的事告訴她,這事急不來,大師說了我這樣的就得晚婚,更得晚育,要早了的話肯定得離,孩子還生不下來,許老師家那位不就是,去年結的婚,去年流的產,今年剛開年就離,所以,為了我的善終,讓她別催。
她激動的問我:“後來表姨媽怎麼說的?”
我又喝了口水說:“後來被你表姨媽罵了,但是你也知道你表姨媽的內心有多強大,不會罵完就善罷甘休的。”
她感慨說:“我知道,我這幾天也飽受你媽的精神摧殘呐。”
我說:“想要不被繼續摧殘,你的話就要有殺傷力。”
她說:“也沒見你把表姨媽那顆無比強大的八卦的心殺傷啊。”
我說:“傷了啊,傷得她叫我別回去了。”
她在電話那邊大笑:“你都說什麼了。”
我說:“我媽罵完以後,就從旁敲側擊直接轉成正麵攻擊了,最後都六親不認的對我進行人身攻擊了,我也就隻能放大招了。”
她接著笑說:“你對表姨媽說什麼了,氣得她不要你進門。”
我說:“我招了我對婚姻的真實看法,我告訴她,讓她別急,要是找到有感覺的人了,我立馬閃婚給她看。”
她說:“那表姨媽應該放心才是啊,你說會閃婚,那麼就表示表姨媽她隻要給你多安排幾個相親對象,就能提高以及促成你閃婚的概率。”
我說:“因為我還做了總結陳詞,我說了,閃結也得閃離,我要不結就不會離了,晚點結就能晚點離了,然後她就讓我別回去了。”
我又喝了口水,接著說:“因為那該死的都不知道來沒來這世上的對象,我眾叛親離了,”說到這裏,我想了想心裏罵道:靠,我居然被一個不存在的人打到了。
她說:“年紀越大越發的覺得什麼都隻能靠自己。”
我說:“關於靠自己這個問題,我和我媽商量過了,她說我要不結婚不找對象可以,除非我變成成功女士。”
鄧等等說:“表姨媽說的成功女士,是要功成名就,腰纏萬貫的,她這是看準了你不行啊。”
我說:“回頭還是得跟我媽商量商量,看能不能降低標準,降到我能養活自己這個水平線上。”
她說:“表姨媽會送你去看地平線的。”
我說:“你表姨媽是開化人,她不會這麼做的。”
她說:“我媽還開化呢,五十多歲的人,天天看偶像劇,跟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似的,到顯得我像個老太婆了,她還懷疑我是個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