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說，我知道是在上海開的，我是問在上海的什麼地方？
尚感反駁說，你這問題也不對呀，我沒去過上海，我哪知道在上海哪疙瘩開！
張力說，考大學問的題都是每個人去過的地方嗎？不會就說不會的，遮啥羞呀！
張力說，小謝也不知道。
謝謝說，在上海的黃浦江沿岸，盧浦大橋與南浦大橋之間的濱江地區。
尚感理所當然地說，你在上海當好幾年兵，你當然知道上海哪兒到哪兒。心裏話，要是我也在上海當幾年兵，我也說上去了。
謝厲害走進來，問謝謝，經理，告示貼出去嗎？
謝謝說，貼出去。謝厲害站在門口猶豫不決，謝謝問你有啥事？
謝厲害說，要是來賣煙的人多，我一個人也忙不過來呀。
謝謝說，你先貼告示去吧，我再雇個人管理秩序，你專管檢質和收款記賬。
謝厲害出去了。兩個人驚異地問，你還想雇人？張力說雇我唄！尚感說雇我唄！尚感說你連上海世博會哪天開的都不知道，能幹啥了！張力說，你連上海世博會在哪兒開的都說不上來，笨拙，更幹不了啥。
謝謝說，你們兩個別爭了，你們兩個不來我還要找你們呢，來了正好，我要成立個公司，往大了鬧哄，人手不夠，把你們倆都雇了。
兩個人都歡欣鼓舞，張力上前給謝謝遞煙，尚感給謝謝倒水。謝謝說不用這個，你們坐下，我跟你們倆說說。兩個人坐好，謝謝說，我錄用謝厲害是為什麼你們不知道，我想在經營白菜的同時，也經營火煙，咱們鄉多少年來種火煙的戶頭多，都是散種，我想把他們整成規模，形成個品牌，打到上海市等大城市，讓價格上漲個台階，給咱們鄉親們多掙點錢。但是呢，一口吃不成個胖子，今年冬天我想先收購，包裝之後出售，明年和種煙戶簽訂合同，統一種植，統一銷售。我招謝厲害，是因為她懂煙的種植，收購煙質量由她把關，銷售也得她做主角，麵試隻不過走個過場，事先我就打算要她了。
兩個人失望，歎息。謝謝說，你們兩個我也有安排，尚感在收購時維持秩序，負責過秤，就是總指揮，我給你個官銜叫收購總監。
尚感喜形於色，沒想到一夜成事，官運亨通。他得意地看看張力，意思是，咋樣，不服行嗎！
張力不是滋味，很瞧不起尚感。
謝謝說，張力要幹的活兒重一些。張力恐懼地說，讓我幹重活兒呀，心裏話，尚感的文化水不如我，還弄個收購總監呢，我再次也得弄個比他美的差事吧。
謝謝說，我說的重不是幹力氣活兒，是責任重，你管運輸，比如收購時有大主，你負責把煙和白菜運回來，出售的煙和白菜，你負責往外運。就是尚感主內，你主外，一個是總管內務，一個總管外勤。我給你任的職銜是外交總監。
張力笑了，叼煙的嘴跟著顫動。
六
收購煙開始後，謝謝家的院子一片繁忙。
謝厲害是這個場麵的主角，她坐在收購秤的旁邊，每一個來賣煙的人都要把煙放在她麵前接受她的檢查，她說煙是一等就是一等，她說是二等就是二等，她說是三等就是三等。她定了等級，尚感才把煙放到秤上過秤，報了數，謝厲害記了數，給賣主付款，一天下來，把付款的條交給謝謝，謝謝拿著條子和收購的煙對一遍。哪個賣主的煙要是在她的眼裏沒過關，她一句，這破煙你拿一邊去，賣主跟尚感說啥都不好使，用尚感的話說，這小丫頭是財務總監，財務總監不但管錢，還管質量，她一句話可以讓你的煙定個一等，賣個好價，也可以讓你扔到南大溝去。
謝厲害檢查煙是用不著扒開煙看的，賣主把煙往她麵前一放，她一搭眼，就知道你這煙的成色，是不是有假，好像她有火眼金睛，如果賣主作了手腳，她的語言常常是拐彎抹角，不會讓賣主下不來台。她看到有問題的煙，就說你拿回家自己抽吧。
知趣兒的賣主臊眉搭眼地拿起煙就走，有的賣主不知道謝厲害的底細，想蒙混過關，就說，我這煙你不要那你就收不著這樣的好煙了。謝厲害可就不客氣了，說你這麼幹缺德吧？為了兩個臭錢你就緊得瑟，告訴你，我賣煙那麼些年你還不知道在哪個耗子窟窿呆著呢，我是這麼幹的老油子，你看你整得四處露馬腳，下一回你整四至點。
賣煙的人羞羞答答地拿起煙走了。
謝幕這幾天成是憋氣了，謝謝這一收煙，因為價格比他賣的煙低，質量又好，賣的時候價格比他的煙還是低，他的煙不但在村裏賣不出去，拿到鎮子上也沒人買，他本不想扯扯謝謝，但架不住錢的誘惑，左想右想，還是決定把他特別處理過的煙賣給謝謝。一個是這也省事了，省得大冷天的到鎮子市場上蹲著，再一個這種煙混到謝謝的煙裏麵，他往外賣被買的人發現，也砸砸謝謝的牌子，讓他牛逼哄哄的不是好美。
謝幕從人群中擠到謝厲害麵前，把一大包煙放在謝厲害麵前，也不說話，謝厲害見是自己的老爸，驚異，再看看煙，生氣，這煙是自己在家時弄得那種特製煙，就是裏麵放了沙土，抽著特別要火的那種煙，她說爸爸你這是幹啥，不是給我上眼藥嗎！
謝幕瞪她一眼，說你收的是煙，還管是誰的。
謝厲害說不是不收咱家的，是咱家這煙不合格，你看我都是財務總監了，當官了還能幹平民百姓的事嗎！
謝幕氣急敗壞地拿起煙，往外走，嚷嚷著，還財務總監，家裏活不幹，幫助別人發財，挺大個丫頭也不知道可恥。
旁邊的人見謝厲害對她爸都不給麵子，都佩服得五體投地，就沒有人敢再拿破爛煙胡弄謝厲害了。
謝謝這幾天在鄉和鎮子裏跑著忙，他辦理謝記公司營業執照，有鄉長的支持，營業執照辦理的相當痛快，他從鎮子回來，在大門口碰上氣急敗壞從院子裏走出來的謝幕，謝幕罵罵咧咧地和他差點撞上，他一愣，看見謝幕背著的煙，猜測出大概了，心裏話，我雇傭謝厲害是對了，對這個老頭子他也有打算，用他的話說，廢物利用，用當兵人的話說，不戰而屈其兵是最高的境界。他跟謝幕打招呼，老叔你幹啥呢？
謝幕不瞅他，從他身邊走過去，氣呼呼的。謝謝招呼，老叔我正要找你呢，你上我屋跟你商量點事。
謝幕站下，看著謝謝，見小謝沒有耍笑他的意思，態度誠懇，他出於好奇，想看看小謝要幹什麼，就說，你就在這兒說吧。
謝謝說，這是大事，到屋裏說，你不來我還要找你去呢。
謝幕聽說不來還要找自己去，這一定是真誠的，也一定是大事。就跟著謝謝走進院子。在路過謝厲害時，謝謝囑咐謝厲害，把你爸這些煙留下，過後我處理。
謝厲害不知道謝謝要幹什麼，就讓他爸把煙放到一邊。
進屋，謝謝讓謝幕坐在炕頭，他坐在地上椅子上，開門見山地說，老叔，謝厲害不願意再受累種煙，你歲數大了也幹不動，就給我打工吧。
謝幕一聽就惱了，我給你打工？你這話說的，可恥我呀，我憑什麼給你打工？說著下地要走。
謝謝忙攔住，說你看你急啥呀，聽我說完嘛。他把謝幕重新推到炕上，耐心地說，是這樣，我成立公司的營業執照批下來了，主營白菜，次營火煙，我想把咱們村的種煙戶和全鄉的種煙戶都發展成我的種煙戶，簽訂合同，我供給種煙戶的種子和技術，他們所種的煙我都收購，統一銷售，種植煙我不內行，你內行，我想把你家發展成分公司，就是樣板戶，你家種的煙也當成樣品，種煙的農忙季節，咱倆換工，你家的活計我派人幹，你就為所有的種煙戶提供技術。說白了，你就是我的公司的技術總監。謝幕睜大眼睛，說我是你的公司的技術大拿？咋種我一句話就好使？
謝謝幹脆利落地說，對！
謝幕問，你一年給我多少工錢？
謝謝說，你一年賣煙掙多少錢我給你多少錢，過年時再給你加點，就是獎金。
還有這樣的好事。謝幕心中暗喜，忽然他想到一個很大的事，說我還有個額外要求。
謝謝擔心他提出個難上加難的事，那可揍了。硬著頭皮說，啥事？
我的老伴你也得雇來，也得給她弄個總監。
謝謝很為難，一個老婆子能幹什麼呢，可是這個不答應，謝幕就不幹，謝幕不幹，這種煙的大計就無法實現，腦袋一轉悠，說行，這大個公司還在乎一個人嗎，就讓她給公司做飯看院子，給她定個職銜就叫後勤總監。
行行行，謝幕高興地雞啄米地點著頭。謝謝說就這樣定了，謝幕跳下地往外走，好像撿了個大便宜，深一腳淺一腳的，路過謝厲害時，想到了他那些煙，想拿走，謝謝在身後說，老叔，那些煙你放到這兒吧，以後就當摻假的樣品煙展覽用吧。謝幕依舊點著頭說，好好好，心想，一年的賣煙錢謝謝出，我要那煙也沒用了。大踏步地竄出了大門口。
謝謝看看落入西山的太陽，看看院子裏繁忙的景象，為他的即將大展宏圖而欣慰，嘴角不由地綻放出微笑。
〔責任編輯 劉廣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