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麼回事……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裏?住在附近?”陳默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
“不是,住在新區那邊。你呢?你怎麼在這?”
“發燒,剛掛完水出來。”
“是嗎?我也剛掛完水,掛水的時候也沒注意到你,出來正好看見你了。”
“怎麼了?”
“前段時間剛在下麵剌了一刀,去掉了一些多餘的皮膚,下麵腫得像是手榴彈一樣。”SHITA直截了當地說。
陳默注意到那對年輕的情侶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了這邊。
“其實留著也沒多大影響,在那方麵,不過想想還是割了,就像回憶一樣,這東西還是短點比較好。”
我很驚訝他能在那塊多餘的皮肉與回憶之間建立起某種看似合情合理的聯係。
SHITA三口兩口地吃完剩下的炒麵,又一口喝掉剩下的啤酒,然後不以為然地說道,“看看這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吧,就像一條高速運轉的生產線一樣。我們就是生產線上的半成品,經過一番加工改造以及精挑細選之後,我們遲早都變成一個個一模一樣的完成品。”
說完,SHITA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然後拿起皮包又夾到胳膊下麵,站起來跟陳默說,“有多少謊言是在打著夢想的幌子呢,真******看不清……還得去鳳凰街上趕公交車,改天約幾個美女,你沒見識過的類型,再找你玩,近來不太方便啊。”說著,SHITA指了指兩腿之間。
“那改日再說好了。”陳默應道。
“下午簽合同,晚上掛消炎水,明早又得去上班,唉!SHIT!”說完,SHITA獨自往鳳凰街走去。
“壓根不是之前認識的那個SHITA嘛。”陳默在心裏嘀咕。
“我倒是覺得現在的他更可愛啊。”我說。
從排檔出來,陳默沿著十梓街往東走。進了學校,拐過東吳門的時候遇上一群做完活動的學生。
打頭的兩人一左一右地抬著海報展架,海報上紅一塊綠一塊,寫了什麼完全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活動,隻知道後麵跟著的一群少男少女們仍在聊得意猶未盡。
陳默從邊上走過時,我很是羨慕地盯著他們看了好大一會兒。往前又走了一段,路過羽毛球場,場地邊上的桂花落的滿地都是,空氣中仍殘留著馥鬱的香氣。
我看見西麵的草坪邊上有兩個IC卡電話亭,我想起大約一個月之前的某個晚上,那個叫雨的女孩正是在那裏給陳默打了電話。
左轉右轉地上了百年橋,陳默停下來,把胳膊搭在橋欄上,看著橋下靜靜流淌的情人河水。河水泛著黑漆漆的亮光,像是在訴說著通往另外一個世界的暗語。
我不知道此時的陳默正在想什麼,當他不想讓我窺見他的心思時,我總是這樣的無計可施。
那我知道什麼呢?我隻知道整個十月就是在這樣的暗語中不溫不火地悄然逝去,後麵還有十一月,十二月,然後又是新的一年,周而複始,如同莫比烏斯怪圈一樣。我想起SHITA剛才說的話:
我們遲早都會變成一個個一模一樣的完成品。
是嗎?我不能肯定,我有些懷疑,我更願意把這話當成是SHITA的抱怨之辭。我確實期望從目前的處境中擺脫出來,但可不是為了擺脫出來後成為一罐貨架上的可樂、一台展櫃裏的組裝電腦、一個跟別人一模一樣的人。
我更加希望自己的未來可以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陳默,不是時間,不是其他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的手中。
額……我好像想得有點多有點遠了,固然滿心渴望著嶄新的生活,但對我來說,能不能真的擺脫出來都還是個問題。
十月的晚風輕輕拂過,兩岸的楓樹在夜風中沙沙作響,腦海中再度浮現出無從破解的暗語,我順著陳默的目光看向遠處。
你的謎底何時才能向我揭曉呢?我暗自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