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兩邊的窗戶都開著,秋天的空氣悄悄湧入,十月剛剛過半,氣溫便不由分說地下降了不少,而陳默卻如同反應遲鈍般仍舊一副夏天的裝扮。
我看見院長走到話筒前,開始做動員演講。聽說院長年青那會兒對於維多利亞中期英國文學的批判性研究曾讓他在學術界聞名遐邇,而如今他已在一遍遍的重複中將煽情與鼓動練就得輕車熟路。
院長抑揚頓挫的語調,一流的音響效果,再配以院辦精心打造的排比句式,一掃學生心中沉悶的情緒,掌聲響起,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主席台上方懸掛的彩帶適時地伴隨著窗外湧入的氣流開始輕輕飄動,台前擺放的吊蘭在射燈明晃晃的光線中,也仿佛吸足了水分般青翠欲滴,枝頭微顫。
此時的陳默坐在最後一排邊上,兩眼看向窗外。窗外是一棵高大的鬆樹,隻是樹上沒有兩隻背部長著金色條紋的鬆鼠。枝杈縱橫交織,遒勁有力地撐起一頂巨大的樹冠,一簇簇的鬆針又長又密,僅僅看過去就讓人感到如同紮在手上。
在幻想的刺痛中,陳默感到有縷雲霧狀的物體從耳朵裏飄了出來,它飄出窗外,飄向那巨大的樹冠頂端。我看見教室裏的陳默離我越來越遠,一如德?雷納爾夫人眼中於連的身影一般。
回到宿舍,陳默發現臉上燙得像是火炭一樣。撐到第二天晚上,情況非但絲毫不見好轉的跡象,體溫更是如同掙脫了地心引力般大有一路飆升的趨勢。於是陳默連忙到附二醫院掛了急診,量了體溫發現已經燒到了40度。
等護士在手背上紮下吊針,陳默便又昏沉沉地一覺睡去。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輸液袋裏的藥水早已空空如也,皮管裏紅紅的,仔細一看,是血回流到了輸液管裏。
“醒得還算及時,不然又得多挨一針。”護士瞅了陳默一眼,然後熟練地換上一瓶淡黃色藥水。
第二天陳默到醫院做了檢查,醫生說就是普通的上呼吸道感染,不過燒成這樣倒是不太多見。於是又掛了兩天水,高燒這才如同被撲滅的燎原大火一般退去。
最後一天晚上掛完水出來已將近十點,陳默在醫院對麵的排檔點了炒飯。排擋裏人不多,隻有一對看上去愁眉苦臉的夫妻和一對默默無語的情侶。
“這是剛從外麵回來還是準備要出去?”吃了幾口之後,陳默聽見旁邊有人跟自己說話。抬起頭,陳默看見SHITA正用紙巾來回地擦拭桌子。
“都快認不出來了。”陳默上下看了看,然後說。
SHITA穿了一件亮藍色的短袖POLO衫,衣領直挺挺地豎著,就像他頭上精心打理過的短發一樣,衣襟服服帖帖地塞在下身的修身西褲裏,腳上是雙鋥亮的棕色尖頭皮鞋,胳膊下麵還夾著一個細長的皮包。
總之看上去和當初在宿舍裏短暫借宿過的那個家夥完全判若兩人。
“虛張聲勢罷了,下午去簽了一個合同,所以特意拾掇了一下,平時也不會穿得這麼正式。”SHITA一屁股坐了下來,然後將紙巾揉成一團準確地丟進地上的垃圾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