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連你叫什麼都還不知道。”
“那便好好地記住我這個人吧。”女孩輕快地說道,“假如哪天你忽然想起我,一定心說,哦,是電話裏的那個女孩哦,很可愛啊,說起話來雲裏霧裏的,我不認識她,她卻認識我嘞。至於名字嘛,又有什麼好在意的呢。有時候自己一口氣把自己的名字讀上個十幾二十遍,結果讀完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了,要不你也試試?”
按照女孩說的嚐試了一下,我果然有點分不清我是陳默還是我是我了。
“一個人在宿舍幹嘛呢。”女孩問。
“看電影來著。”
“什麼電影?”
“《布達佩斯之戀》,看過?”
“因為那首曲子的緣故看過,叫什麼來著,對了,《憂鬱的星期天》,聽過原版的,跟電影裏的配樂完全不是一回事,真的會讓人發瘋的。”
這時,電話那頭忽然多出另外幾個女生的聲音來。
“什麼憂鬱的星期天?什麼發瘋?”
“小雨,你怎麼跑出來了?”
“跟誰講電話呢?”
“讓我來聽聽。”
“你叫小雨?”陳默問。
“同學找我來了,活動好像結束了。”話筒像是經過一番傳遞之後,才又回到了女孩的手中。
陳默看向外麵,想象著淅淅瀝瀝的雨中,一個叫雨的陌生女孩正在跟自己通話。
“是個男生哎!”
“廢話,當然是個男生!”
旁邊的幾個女生又開始像枝頭上早起的鳥兒一樣唧唧喳喳起來。
“一群對什麼事情都充滿新鮮感的傻丫頭,改天再打給你。”又是一陣哄鬧,然後女孩掛斷了電話。
之後幾天,女孩仍會在晚上打來電話,或早或晚,但總是如約而至。電話裏,女孩跟陳默講自己軍訓時的趣事,講宿舍裏的逸聞,講社團活動上不同人的鮮明對比。
這些在作為過來人的陳默看來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經女孩的口中說出,也仿佛平添了不少樂趣。
大多數的時間,陳默隻是拿著電話默默地聽著,像個無線電報機一樣,靜靜地接收著傳來的訊息。
女孩對此倒是不以為然,甚至頗為喜歡這樣的對話方式,有時女孩也會故意為之般地一聲不吭,直到陳默隔了半天匆忙做出回應,才又繼續說起剛才的話題。
在電話裏聽來,女孩的聲音讓我想到迎著春風輕舞的柳條,既不拖泥帶水,也不拒人千裏,每有一句話從口中說出,輕舞的柳條上便仿佛抽出了一粒嫩綠的新芽,生機勃勃。
那是一種許久未曾感受到的氣息,那是一種置身黑暗時迫切渴望的溫暖。
於是一天晚上,陳默跟這個名叫小雨的女孩說:“找時間見個麵吧。”
“想見我?”小雨得意地問道。
“恩。”
“有多想見?”
“就像北極熊想見南極企鵝一樣。”我插嘴道。
“北極熊想見南極企鵝嗎?”
“如果它們也能像我們這樣通電話的話。”
“好吧。”小雨想了想,然後應道,“不過可能要等一等,眼下正好有事要去處理,等處理完了,便找個時間見麵吧。”
“真的不認識這個女孩?”掛斷電話後,我問陳默。
陳默再次確認了一下,然後搖搖頭。
“有趣,我倒是覺得這個女孩似曾相識。”我笑了笑,然後學著博納科夫的口氣說到,“沒準六月裏的某個晚上,你們都夢見一隻迷途的金絲雀飛進了自己的房間呢……”
之後幾天,陳默再沒接到小雨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