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倒是不假,自認為比你可愛多了。”我說。
“開誠布公地講,你的頑強超過了我的預期,以至於我開始覺得更像是我竊取了本屬於你的東西。”陳默說。
“本屬於我的東西?”我看了看陳默,但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能夠給我提供線索的表情。
“你似乎比我更加適合這具身體,不是嗎?起碼你不會像我一樣,因為節奏感這樣莫須有的事情而困擾。所以現在看來,如果換你接手的話,也不是不能接受,也許情況還會變得更好。你的存在對我來說,影響到底不是沒有,甚至早就超出我的控製範圍了。”
“換我接手?你以為像是4X100米交接棒那樣容易?”。
“當然不是那麼容易,但是總覺得可以嚐試一下,對我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到底是把本屬於你的東西歸還給你,還是拿回本就屬於我的東西,到時候自然會見分曉。”
“具體什麼時候?”我頭一次體會到熱血沸騰的感覺。
“有些事情需要在一個恰當的時候去完成,倒不是給自己找借口,還請你稍微耐心地等待一下。比起已經過去的時間,總歸不會太久,再說從公平的角度而言,你也不是不需要適應的過程……”
我再想問點什麼,陳默卻又擺出了一副一言不發的樣子,每當他用牙齒輕輕地咬住下嘴唇時,我就知道我們之間的談話得告一段落了。
主動權目前還不在我這邊,我很早就認清了這個事實,所以我撥起卡簧,讓翻滾的內心像電飯鍋一樣由加熱變為保溫的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陳默轉身回到屋裏,從床底下拖出行李箱,打開。
陳默拉開內層的拉鏈,拿出一個厚厚的大號牛皮紙信封,信封的開口處被膠水封得嚴嚴實實,一如丹?布朗小說中的邏輯關係一樣。陳默用小刀輕輕得劃開封口,取出裏麵的東西,我看見一張照片,還有一疊信。
照片上是個我沒見過的女孩,嘴角微翹,掛著淡淡的笑,仿佛風一吹就會馬上散掉一般。女孩穿一件深藍色的中長款毛呢大衣,兩手插在衣兜裏,頭發婉約地垂至胸前,頭歪在偏左的一側,像是在仔細看著我。
那對閃閃發亮的眼睛讓我想到茫茫大海中的燈塔,即飽含著掃除一切陰霾的執著毅力,亦隱藏著對於未來的某種深深的不確定性。
女孩站在一片開闊的原野中,腳下的田埂旁開滿了淡紫色的絨狀小花,如同一線紫色的潮汐一般,綿延著伸向到遠處的地平線。
地平線上冒出一片杉樹林,樹冠上浮著絢爛的晚霞,夕陽還沒徹底落盡,月亮已經悄悄爬上了半空。
我好不容易才將自己從女孩的眼神中擺脫出來,轉而去看那些信。
信封上字跡清新娟秀,安靜得仿佛酣睡的嬰兒,寄信人的位置寫著“穆澤”兩個字。我又仔細辨別一番,確認無誤,隨即按照排列好的順序拆開其中一封,信封的右上角貼著一張紫荊花的郵票,我仿佛聽見郵局工人啪的一聲把郵戳蓋在了上麵。
屋外的聲音開始漸漸地隱去,生活了三年的宿舍前所未有的安靜下來。依舊散發著淡淡香氣的信紙上,一排排工整的蠅頭小字映入眼簾,如同一顆顆沉底於清澈溪流裏的透涼的卵石。
潮濕的空氣中,伴隨著筆畫的輾轉遊移,一股股陌生而又熟悉的訊息開始緩緩地彙入我的腦海,並且逐漸地發芽、生長、綻放。
我感到手中有股被重重束縛住的生命力在隱隱地跳動,眼前隨即浮現出一片奇特的光影。
光影之中,我看到一座連接著彼處與此處的橋緩緩地浮現出來,我踏橋而過,看見對岸一片白色,迷迷茫茫中,有人在走近,有人在走遠,走近的看不清麵容,遠去的也隻有孤獨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