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我就吸卷煙,紙煙最便宜邙山炮還要八分錢一盒,別說一毛七一盒彩蝶、喜梅了,不是坐辦公室誰吸的起,咱也隻能吸五分錢一斤賴煙葉,你把紙和煙葉拿來,我來卷,咱倆吸。”
“咦!咋能叫你卷呢!我卷,我卷。”
為命伸手從葦席下抽出一片報紙,分別撕成三指寬,二指長八根紙條,一根根放在炕上,拿一根紙條伸舌頭把紙條一邊舔濕,放在左手掌上,右手伸進吊在煙袋嘴下布荷包裏,捏出一撮煙抹,左邊多右邊少,鋪在紙條中間,右手捏住煙抹少一頭順時針方向擰,左手慢慢抱拳,很快一根一頭粗一頭細卷煙做成,為命伸開左掌,右手拿煙,左手掐掉粗頭多餘紙,把煙遞給曉亮,自己很快再卷一根,兩人點著煙,一根接一根,吞雲吐霧,有一搭沒一搭聊起家常。
半小時後,鍋開了,麥風掀開鍋蓋,把案板上紅薯麵片抓一半放進鍋裏,蓋上鍋蓋,扭頭問站在門口麥花:
“紅薯葉洗了幾水?”
“兩水。”
“再洗一水,快掐進來。”
麥花扭頭出去,掐進一大把滴著水滴紅薯葉,放進滾沸鍋裏。
麵熟了,麥風從左水缸缸板上碗摞最底下,抽出一個大黃搪瓷碗,用抹布仔細抹抹,用笊籬滿滿撈一大碗紅薯麵片,倒進由鹽涼水杏醋兌的水,用抹布墊著碗,雙手捧著遞給坐在炕前曉亮,拿過一雙筷子雙手遞給曉亮,轉身給為命撈麵片。
曉亮接過碗和筷子,雙手遞給坐在炕沿上為命,說道:
“叔!您先吃,您先吃。”
為命欠欠身子,接道:
“你是客你先吃,我一會就好。”
曉亮吃了一口熱氣騰騰麵,說道:
“咦!麥風作的紅薯麵怪好吃的,薄薄的,酸酸的,比米枝作的好吃多了。”
為命接過麥風遞過來白瓷碗盛的麵,笑道:
“好吃啥,再好吃也是紅薯麵,咱這地也怪,剛解放哪幾年,家家分了地,地是個人的,種啥長啥,吃的好,吃的飽,後來都歸集體了,社員統一種地,雖說人多力量大了,地卻不長麥子,不長玉米,淨長紅薯,吃的我看見紅薯就胃酸,不吃又餓慌,啥時候讓侄子到家吃上好麵條,才是真的好吃的。”
“是呀,沒辦法,咱的地又少又貧,不上化肥,光上點豬糞、牛糞、羊糞,草糞,又是集體種地,學大寨,好好大塊地從中間磊幾道石牆,做成梯田,淨瞎出力,社員偷懶耍滑,幹眼麵活,咋長莊稼,我們這麼窮,還要支援其他兄弟國,交的公糧又多,還得留種子,細糧產量低,大多交公糧,紅薯產量高,不上交,隻能吃紅薯填肚,整天紅薯麵片,紅薯麵條,買起籠的吃紅薯麵窩窩,離開紅薯不能活,啥時候地歸個人種,上上化肥,到時候成天吃好麵,吃膩了,還想紅薯麵呢!不敢說了,再說成不革命了,我的話你們可不敢說出去,上麵知道了,可要坐牢的,咦!這是啥東西,這麼大塊,黏糊糊的,嚼也嚼不爛。”
曉亮用筷子夾住一塊黑乎乎東西,衝燈仰頭仔細看著。
為命停住筷,伸頭看看黑乎乎東西,說道:
“麥風!快拿燈照照你哥夾的是啥東西,這飯裏除了紅薯麵片紅薯葉還會有啥東西?你們哥說的話誰也不準說出去,誰說我扒誰的皮,曉亮以後可不敢再說,心裏知道就行了。”
麥風把一碗麵遞給米多,伸手拿過灶台上,右角凳子上,墨水瓶作的煤油燈,舉著冒著黑煙,發出昏黃燈光煤油燈,來到曉亮身前,彎腰仔細看看黑乎乎東西,怯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