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從遠方來看我。分開兩年,難得見麵,本該是值得高興的事,可是我們倆卻都沒能笑得出來。
我沒笑得出來,不是不想,不是不會,隻是在患抑鬱症的這段時間裏,我已經沒了表情。
他沒笑出來,明明已經扯出一個笑,卻在看到我的瞬間比哭還難看。
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說的話必然很多。可是我們卻沒有聊很多,甚至算不上聊,因為從始至終都隻是他在說,說著外麵的世界,內容變幻不斷,沒有一句重複。偶爾問我兩句,沒聽我回答,也不生氣。隻是低著頭,沉默一陣,就又重整旗鼓,更大聲地說了起來。
我看著這樣的他,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像是感覺到了打翻的苦湯,又像是嚐到了剛製作好的麵糖。眼裏有一灣水,快要變成汪洋,卻被我生生給控製住。
幾個問題在心裏喧囂,不斷地湧上心頭,我問自己,南城啊南城,你何德何能,讓別人對你這麼好?
南城啊南城,別人對你這麼好,為什麼你就隻看得到?
我不知道他說了多久,也無從知曉。北苑死後的這幾年裏,我毀了所有跟時間有關的東西,自欺欺人地把自己封閉在了她還活著的時間裏。隻是給他準備的白開水換了一杯又一杯,自己則已經把白開水換喝出了烈酒的味。
他停下來時天已經黑了。我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五味雜陳。
記憶中的蘇顏,是個不愛說話的主,一天說不上10句話,能讓他開口的機率小之又小。可現在卻自顧自的講了這麼久。
他沒說話了,屋裏一下靜了下來。窗外清風吹樹葉發出的“颯颯”聲,在這一刻,顯得那麼突兀。
我動了動身,滑動著輪椅到桌邊,拿過桌上的鑰匙,在隨身攜帶著的本子上寫上,“家裏沒吃的,我也沒有電話,叫不了外賣。我出去買一些,回來給你做飯。”便準備出門。卻不想會被他拉住。
一回頭,便看到他一副怒極了的樣子看著我,眼裏滿是不可置信和失望。他鉗住我的肩,搖了搖我,幾乎是竭嘶底裏的朝我吼道,“南城,你他媽都活成了什麼樣了。不就是個女人,你至於嗎?”說完,又馬上愣住了,半晌,才不安地跺了跺腳,留下一句“抱歉”就匆匆離開。
聽見關門的聲音傳來,我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在心裏默默跟他道歉,蘇顏,對不起。
耳邊蘇顏說“你活成什麼樣了”的話重複的響起,腦中浮現的卻是曾經和北苑在一起時的一個場景。
那時我騙她自己什麼都不會,讓她照顧我。她開玩笑地說,“沒她我鐵定活不下去。”我當時隻笑笑沒回答,現在卻有了反對她的話。你看,北苑,你說得不對。沒你我也照樣活了下來,隻是,把自己活成了個老人的樣子。
蘇顏走了,我也沒了吃東西的理由。滑動著輪椅,便準備去睡覺。卻督見了桌上擺著的蘇顏給我買的書。《人生不設限》《做最好的自己》《好好的活》…十多本書,卻都是一個類型的。每一本封存完好的書上都粘了一個字條,上麵是蘇顏寫給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