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天太陽赤耀耀的,二爺爺還在田間地頭幹活,他的皮膚曬的黑黃,汗水沿著他的脊背流成一條小河。所有人都勸他不用這麼勤力,可他表現得就像,隻要一停下來,就有人在他身後,拿鞭子抽他一樣。六十幾歲的時候,他得了癌症不治身亡。
雖是一個母親生的,小爺爺受盡寵愛,卻活得潦倒。他在礦山上班,有賭錢的愛好,五十幾歲的時候,買了輛新摩托車,追尾出交通事故身亡。
由於是過錯的一方,對方本著人道主義,賠了一筆不大的喪葬費。小爺爺一生也沒在月落塢蓋幢像樣的房子,以至於小奶奶帶著兒子改嫁,連戶口也遷走了。
嗩呐鑼鼓聲喧天,焚香禮拜一直沒停,以琳和弟妹,母親忙了整個上午,直到下午才有功夫歇會。幾個姑姑和姑父,也去床上躺了會,晚上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晚間吃過飯後,很多親戚回去了,有些明日還要來送爺爺出殯,有些可能就不來了。
為了熬通宵,男人們打起了撲克,以琳,表姐,幾個姑姑,實在精力不支,早早地進房休息。到了半夜,又被母親喊起來吃麵,母親煮了肉絲麵給守夜的將軍,還有姑父們加餐。
以琳讀書耗神太多,神經衰弱,一晚上半睡半醒很是折磨。早晨起來,爺爺的花圈,紙屋,紙紮的車子,家用電器等全部被搬到了庭院,廳堂裏空蕩蕩的,隻剩下爺爺的遺照擺在上頭,以琳感覺悵然若失。
時辰到了,姑父們抬著一張八仙桌,擺在進塢口的路上,以琅抱著骨灰盒,將骨灰盒放在八仙桌上。一個大香碗擺在骨灰盒前頭,父親燃放炮仗鞭炮,眾人禮拜上香。
接著就該送爺爺的骨灰盒上山出殯了。以琅捧著骨灰盒,以琳和表姐抬了一隻花圈,其餘的表弟表妹,姑姑姑父抬著剩餘的花圈,紙屋,繞著月落塢的田壟走了一大圈,才最終上山。
這片公墓是村裏十年前新建的,奶奶,太婆和二爺爺都葬在公墓裏。如今,爺爺奶奶也算團圓了。以琳常年在辦公室坐著,缺乏運動,這一趟山爬上來,衣服已經濕透,腿也沉得發酸。加上昨夜沒睡好,現在她已是精神恍惚,覺得周圍的一切都不太真切。
父母將硬幣撒進爺爺的墓穴,家人爬進墓穴踩踏,然後才將爺爺的骨灰盒擺進去。希才的二哥是泥水匠,幫著將爺爺的衣服被單毛巾,幾對紅燭,一同放進墓穴。
很多衣服還是嶄新的,是爺爺八十大壽,幾個姑姑買給他的,他卻一直舍不得穿,總是穿著一件已經發皺的舊皮衣。到了封墓穴的時候,父親點燃了炮仗,禮樂奏響了嗩呐鑼鼓,親戚們幫著將抬上來的紙屋花圈等,推進焚燒池焚燒。
封墓穴是技術活,且得一段時間呢,封完墓穴還得將墓碑安上,墓碑上印著爺爺的相片。墓碑前方安了兩根長方形石柱,頂端是兩個圓球,這些全是父親手裏操辦的。
其實作為殯儀館的老員工,爺爺也可以選擇將墓穴,安置在殯儀館的公墓裏,可最終爺爺還是選擇了月落塢。爺爺生前說過,想在自己的墓前種兩棵梧桐樹,可全麵推廣公墓之後,這個小小的願望竟也不能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