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心情很是焦急,像個不耐煩發脾氣的小朋友,問了好幾遍什麼時候才能走。可安排救護車,輸液,谘詢醫生相關事宜,都需要時間。小時候爺爺替以琳紮辮子,將以林抱在腿上教她識字,騎著鳳凰牌高架子自行車帶以琳出去玩,現在輪到以琳哄著爺爺了。
有好幾次,爺爺晃著他那幹枯的手臂,對以琳說道:“以琳啊!爺爺這手臂上是一點肉都沒有了啊!”說得以琳直想哭,卻又要生生忍住。
下午兩點,出院手續終於辦好,一切事宜都已安排好,爺爺終於踏上了前往月落塢老家的旅途。以前,江城縣城去月落塢的道路泥濘顛簸,近年來鋪了水泥路倒是和緩許多。隻是山路難免九曲十八彎,大轉彎的時候爺爺還是不好受,可爺爺一句話也沒抱怨。
本是萬裏無雲的好天氣,誰知車子快到月落塢的時候,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春雨,且有越下越大之勢。回老家爺爺想見的老夥伴,姑姑已經做好了安排。
塢口的洪福爺爺70多歲,是爺爺的老牌友,以前爺爺在老家的時候,洪福爺爺經常開著電動三輪車,來帶爺爺去他家打撲克,這次爺爺點名要和他告個別。
救護車開到洪福爺爺家門口,以琳和二姑姑攙扶著爺爺,顫顫巍巍地下了車。洪福爺爺一見爺爺,心痛地開口道:“哎呀!老陳!怎麼幾年沒見,你竟瘦成這樣了!”
洪福爺爺一麵忙著給爺爺打傘,一麵讓自己的妻子去沏茶。洪福爺爺的家,以前放暑假的時候,爺爺帶著以琳以琅常來,可自從以琳和以琅進入社會以來,已經四五年沒有回老家了。
時間如白駒過隙,逝去的美好時光,隻保留住了極其微小的一塊。以琳是個太過感性的人,沒有隨眾人進內廳,而是一個人站在門廊下看雨。
洪福爺爺以前是個養豬大戶,過年的時候,四裏八鄉的村民都喜歡到他家購買土豬肉。以琳曾在院子裏,圍觀過殺豬師傅殺年豬,肥白的大豬被倒掛在木梯上,底下的大木盆裏盛著熱水,那氤氳的熱氣仿佛現在的雨霧。
四周的山川幾乎沒怎麼變,隻是對麵的竹林地更茂密了,最終以琳還是走進了廳堂。出乎以琳的意料,這次老友重逢的基調並不低沉,反而很是熱烈。兩位老夥伴喝著熱茶,追憶悠悠往事,刹那即永恒。
隔壁村的時雲醫生也趕到了,時雲是四裏八鄉的赤腳醫生,鄉下隻有他一個像樣的衛生站。前幾年爺爺摔倒的時候大出血,時雲醫生曾經救過爺爺的命,爺爺一直記掛著這份恩情。
大家都在回憶過往,在以琳的記憶裏,時雲醫生很是年輕。可實際上,時雲醫生已經年近五十,連兒子都二十好幾了,不禁讓人感歎:歲月忽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