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吃力地從木沙發上起身,拉著以琳勸道:“這大過年的,就算不在家裏睡,也可以多待會吧,陪爺爺聊聊天也好啊。”爺爺顫顫巍巍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糖果,塞到以琳的手中,說道:“吃顆糖,你最喜歡吃的小白兔奶糖。”
以琳抓過糖,轉身就走,因為她再不走,她就要控製不住地哭出來了。她奪門而出,門在她身後砰地一聲關上了,以琳跑下樓道,淚水奪眶而出,過往的種種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她從小受的苦何止這些,一樁樁一件件,她全部記得清清楚楚,也許是自己的記性太好了,那些忘性大的,神經大條的人估計沒有這煩惱。以琳一口氣跑到一樓,冬天的冷風一吹,她混沌的頭腦立馬清醒了許多,剛剛的情景好像又讓她陷入了過去的泥潭,拔不出腳來。
她剝開一顆小白兔奶糖的紙質糖紙,可惜她現在已經不愛吃小白兔奶糖了,她自己掙錢之後就拚命給自己買最貴的最好的,彌補童年未被滿足的各種需求。在上海的時候,有一次她做口譯,偶然間從客戶那吃到了歌帝梵這個牌子的巧克力,一小罐六十克的巧克力要四五十塊錢,比德芙不知道要濃淳多少倍,於是從那以後,她就隻吃這一種巧克力。
可是她突然記起來,自己小時候吃幾分錢一顆的糖果也吃得津津有味,那花花綠綠的塑料糖紙在現在看來是那麼的廉價,讓她恥於承認,自己以前的品味居然如此糟糕。現在,化妝品她隻用一線大牌,每天必須化著精致的妝容,穿著最時髦且有質感的衣服,人們管這叫虛榮,其實不過是從小沒有被滿足過的可憐人,長大後的過度滿足罷了。
吃了幾顆小白兔奶糖,以琳的情緒慢慢平複下來,她開車回到蕉園,今日屋主老先生和老阿姨兩人去女兒家團年了。他們的兒子太能幹,成了上海的大老板,還娶了地地道道的上海老婆,已經很多年沒回來過年了,連兒子都三歲了。蕉園的大鐵門緊鎖,黑黢黢的,這裏的大鐵門和殯儀館的不同,從外麵是看不見裏麵的,這給人很大的安全感。而且圍牆也把外麵的世界和蕉園隔開了,還裝了遠紅外的防盜裝置,安全係數很高。
好在以琳膽大,連遺體她都敢碰,怎麼會害怕一個人過夜?她把車開進車庫,鎖好大鐵門,進了自己的房間。她脫了羽絨服,臉也沒洗,牙也沒刷,直接鑽進了被窩。她掏出手機,家人的微信群正在如火如荼地發紅包,每個人都搶得很積極,以琳不知道為什麼才那麼點錢,大家就搶著叫老板,是社交的需要還是其他原因,她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她把這歸罪於小時候自己一個人對著電視機度過的那段童年,這導致自她長大後的不合群,她的社交能力很好,可在人群中,她卻總是覺得不自在。她放下手機,打算睡覺,可是外麵的煙花炮仗卻響個不停,火光四射,郊區煙花燃放管得比市區鬆多了。就算市區發布了禁止燃放煙花爆竹的公告,但是千百年來的傳統豈是那麼好改的?以琳想著,也許自己該養隻小狗玩玩,那樣就不會感到孤獨了,這麼想著,以琳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