飾著王族徽章的馬車緩緩行駛在路上,晃晃悠悠的車廂裏,青影和嘯夜默然無聲。
車外,隻有蒼虓一人騎著馬跟隨著,同樣也是默然無聲,若有所思。
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來時四人,歸時卻隻剩三人。
青影還是忍不住開口了:“她是真心想離開嗎?”
嘯夜沒有說話。
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了。
做一個決定時,真情與假意能分那麼清楚嗎?或許離珠說的是真話,也或許是為了安慰他們。在這點上,他們不如離珠有優勢。
因為離珠可以看明白他們的心意,而他們卻不能了解一直話很少的離珠究竟是怎麼想的。
”聽其言,觀其行”。但不是也有“言行不一”,“言不由衷”的說法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每個人都大部分是用猜測的方式和他人交往著,把很多“說不清”的事判斷為“肯定如此”。
青影下車的時候,又隻剩下延淩一個侍候了。這次,青影心裏真的空落落的了。原先想念離珠的時候,還可以去青園看看她,而現在,卻是見也見不到了。
“有點不習慣啊......”換衣服的時候,青影自言自語道。
延淩不聲不響地把青影換下的衣服收好,又去端茶。
嘯夜歎息一聲,撫著她散開的秀發道:“你用離珠給我換回了蒼虓。這個人情我拿什麼還你?”
青影道:“沒必要說這樣的話啊。我覺得朱珞是早有預謀的。她不是一聽說離珠的名字,就有興趣了嗎?何況,不管她真心如何,隻要離珠真的能在她身邊有所改變,那就是好事。你不用太往心裏去。”
“隻是你心裏不舒服,”嘯夜輕聲說道,“你一直都很關心她。”
青影拿起梳子,慢慢梳著烏黑的頭發:“因為你說,她就像我的孩子......”
嘯夜在她身後環著她的腰,手輕覆在她小腹上:“我們馬上就會有自己的孩子了。那樣,你就好了。”
青影笑了,道:“事已如此,想什麼都沒有用的,是吧?以後常去書信便是......”
午後,青影照例小憩。嘯夜今日無事,也陪她躺在床上,卻想著第二天和青珥重簽盟約的事。忽然,青影一陣急促的呼吸和低沉的呻吟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骨碌翻身起床,叫醒青影道:“你怎麼了,做什麼夢了?”
青影困難地睜開眼睛,額頭上汗水涔涔。
“狼......狼......”她含糊不清地說著,“向我撲過來,後麵,黑影......”
雖然她說得不成語句,但嘯夜還是明白了。她夢見一頭狼向她撲過去,狼的後麵還有一個大大的黑影。
“天狼王?”他腦子裏忽然冒出這麼個念頭。可為什麼他要如此嚇唬自己的女兒呢?
他摟著青影,問道:“你是不是最近經常做那個夢?”
青影點點頭,告訴他自從祭祀之後,自己就經常夢到一頭大狼。
嘯夜道:“別擔心,也許你是被那個雕像嚇到了。一會兒我再去找醫生,看你要不要吃些安神的藥。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青影搖搖頭。她已經睡不著了。她對嘯夜道:“有件事我想和你說。”
“什麼事,說吧。”
她靠在嘯夜寬寬的胸膛上,輕輕說道:“我母親的忌日快到了,不過——”她自我安慰地一笑,“我恐怕沒法去祭拜她了。”
嘯夜慢慢撫著她的背,道:“明白。不過你可以在這兒祭拜她,在埋葬她的那個方向。”
青影歎息道:“你不明白我的心情。這樣做,遠遠不夠啊!”
嘯夜道:“怎麼,你想讓我帶你回鳳族?”
青影搖搖頭。她知道這個想法太不現實,若真的這樣要求,也太過分了。
“那你要怎麼樣呢?”嘯夜問道。
淚水終於忍不住溢了出來。許久沒有出現的重回鳳族的願望,又浮現上來,比之前更洶湧澎湃,也比之前更加無奈。
嘯夜托起她的下頦,吻著她簌簌滴落的淚水,吻著她的雙眼。
“很久以前,我也有過這種心情。被流放到魔界,連已經成了廢墟的家園也不能再看上一眼。那種心情,委實不好受......”
話似乎說了一半,嘯夜便不再繼續。或許這話又勾起他對往事的回憶,勾起他的足以燃盡至高天的怒火。
青影也感到了他的憤怒,因為那雙擁著她身體的手臂,一下子變得很緊很用力。
她微微掙紮了一下,問道:“是你反叛天界時候的事嗎?”
“唔?”嘯夜覺出了剛才的失態,鬆開手臂,望著她道:“是。你至少還有族人在,我早就什麼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