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如片片紅雲。花間少女,身著各色彩衣,你追我鬧,說說笑笑,或拈一朵桃花插在鬢角,或纈一串花瓣係於腰間。說笑嬉鬧間,誰也沒有注意到一輛油壁香車,由八頭金轡駿馬駕著,緩緩停在大路一側,就在她們對麵。
車上下來一個衣著華麗、神貌軒然的少年,那少年下得車來,便凝睇桃林,目光追隨著桃林中那個穿白衣的女孩,久久不能移開。
他就是嘯天,白衣女孩就是宛妘。
“那是誰?”嘯天問他的隨從。隨從不知。
“你去問!告訴她,我要她!”他傲然地說,似乎那不是一個神族少女,而是一個玩具,一件器物。
隨從去了,片刻捂著臉回來:“問是問清楚了,可是她不幹,還打了奴婢!”
嘯天大怒:“她是誰?凡我要的,不管是東西還是人,都必須屬於我!”
“她,她是梟王的女兒,叫宛妘……”
“梟王的女兒,宛妘……回去!我要安排人提親!”
提親的結果,當然是碰了釘子。宛妘不管家人勸告,說什麼都不會嫁給這個至高無上的少年。
嘯天接到回報,立刻火了:“不嫁給我?好的,她永遠都不要嫁人——不,我不會讓她的心屬於任何人!”
過了幾天,宛妘就接到至善城的旨意,要她去參加一個什麼王女的聚會。
“什麼王女?我怎麼沒聽說過?”她撅著嘴不高興地說。
可是她不能不去,因為若是抗旨,就要連累她一家人都受很重的處罰。嘯夜擔心妹妹的安危,對父母說道:“我陪妘兒去。”
可是那有什麼用呢?宛妘能去的地方,他卻不能進去。他隻能在王女所在的紅芳殿外等,等到夕陽落山,別的女孩都出來了,他卻還沒見到宛妘。
“哎,有沒有見到宛妘,梟族的王女?”他拉住好幾個女孩子問。但她們都紅著臉搖搖頭,對他說抱歉。
隻有一個,怯怯地望著他,用極細的聲音說:“她被帶到別處去了……你走吧!”
嘯夜隻覺如五雷轟頂般震驚。雖然不知宛妘到底被帶去哪裏,但他知道,一定是嘯天幹的。
夜深了,露冷了。鍾鼓聲一遍遍響起,告訴嘯夜現在已經很晚很晚了。但是嘯夜不肯走,他一定要見到妹妹宛妘。
忽然,紅芳殿的大門開了,兩盞燈籠猶如兩點紅豔邪魅的鬼火從殿裏移動出來,向兩邊站開。兩站燈籠中間,走出來一個人。是個橫抱著一個少女的少年!
嘯夜當即認出,那少年就是嘯天,而他懷中的少女,不是宛妘又是誰?
“宛妘!”他叫著跑上去,在燈籠淒紅的燈光下,卻赫然看見妹妹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嘴角一道淡淡的血色讓他觸目驚心。更讓他震驚和憤怒的,是在她微微隆起的胸膛上,插著一把匕首!
“是她自殺的,不是我殺了她。”嘯天淡定地說著,好像這事與他無關,或者死去的不過是隻小鳥雀。
嘯夜好不容易才被匆匆趕來的父母拉住,沒有和嘯天拚命。可是宛妘夭折的傷痕,卻深深刻在他心上,雖然可以被埋藏在歲月的積塵裏慢慢麻木,卻永遠不能再消失。
“你說,我現在想起這件事,怎麼不生氣了呢?不但不生氣,還有點釋然的感覺,感覺好輕鬆!”嘯夜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又對肩上的蒼王說道。
蒼王沒有回應。嘯夜扭頭看看它,笑著說道:“你這家夥倒會省事,把眼一閉,腦袋藏進頸羽裏就算完了?卻讓我馱著你走!”
話音未落,嘯夜停下了腳步。因為他看到,前麵出現了他從不能想象的景象!
前方的天空中,出現了一層厚厚的陰雲,而且這陰雲還在不斷聚集,越聚越多,越積越厚,厚得就像一堵堅固的城牆,一座灰色的雲山。那雲還在風的肆虐中不斷地變形,幾乎是瞬息萬變,難以捉摸。最後,它變成一張巨大而猙獰的神麵,這才停了下來。
嘯夜顧不上眼痛,睜大了眼睛。
隻聽在蒼穹的深處,在那雲之神麵的巨口中,響起了沉悶巨大的聲音:“你是誰,為何要穿過雪海,到我這雪山之域來?”
這巨神的聲音讓嘯夜都覺得心驚,但隻用了片刻時間,嘯夜便恢複了鎮靜,道:“我叫嘯夜,是魔族夜摩國的國君,到這裏來不是要觸犯雪山之神的神威,而是要借路一行,去淩霄天找一個人。”
“找人?淩霄天有人嗎?”巨神將一雙巨眼瞪得更大,仿佛在嘲笑嘯夜的無知。
“隻是為了方便才這麼說的!她是靈體。”嘯夜卻毫不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