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散了。出空明殿的時候,鳳王沒有和任何人走在一起。其他的王三三兩兩走著,小聲議論這一上午發生的事情,但這些人裏,卻沒有鴉王的身影。
鴉王此時正在萬羽靈君的起居殿裏,陪他說話。
論起萬羽靈君最喜歡的臣子,當屬鴉王為第一個。因為他雖是鴉族之王,卻隻報喜,不報憂。他的嗓子也不像烏鴉鳥那般難聽,而是渾厚悅耳。他最擅長的,還是揣摩這位翼族領袖的心思,按照他的意思說話辦事。
此刻,他給萬羽靈君端過一盞清雲露,恭恭敬敬放到桌案上,小心地望了一眼臉上還有慍色的靈君,道:“今天鳳王在空明殿實在是太無禮了。若是前代鳳王,斷然不會如此。真不知為何那樣的母親,竟會有這樣不知禮數的後人。”
萬羽靈君看了一眼茶盞,淡淡地說:“這倒也罷了。”
鴉王道:“為何靈君竟能如此忍讓鳳王?”
萬羽靈君望著窗外渺遠的九霄空,道:“鳳族是翼族的元族,是百羽之長,我怎能不有所忍讓?”
鴉王略一沉吟,道:“那,您也想……"他一邊說,一邊做了個奇怪的手勢。萬羽靈君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愣了半晌,一眯雙眼,道:“這怎麼能行呢?動了鳳族,就等於動了翼族的根本!鴉王,你這樣有些過分了!”
鴉王聽了這番話,自然不敢再多說什麼。但是在靈君端茶的一刹那,他卻捕捉到了靈君臉上的一絲猶豫。他頓時明白,他的提議,也許並非沒有可能。
鳳族,娑摩城。
兩株巨大的娑摩樹仿佛張開的巨傘般,將這座美麗的城市覆蓋在它們濃密的綠蔭下。這種樹千年開一次花,花朵碩大紅豔,是天界難得一見的美景。娑摩城也因這獨特的景色而得名。現在,正逢這千年一次的花期,紅碩的花映著濃綠的葉,襯著富麗的城市,讓人頓生流連之念。
可是在城中央,鳳王居住的王城裏,卻是一片與之完全不符的緊張而沉重的氣氛。
鳳王還沒回來。鳳族的日常事務,暫且由四位長老主持。他們平時就在王城左側的景耆宮裏起居辦事,此時,正坐在一起,神情凝重地商議事情。
年紀最長的長老空山開口道:“王很快就要回來了。你們說,這件事該怎麼辦?”
另一個年輕一些的長老孤竹道:“我覺得還是該如實稟告才是。因為此事事關戰神,事體重大啊!”
空山目視著他左手邊那個穿紅衣的老人,問:“不知寂雨長老怎麼看?”
寂雨沉吟了一會兒,緩緩說道:“但若直接說婚期再次延遲,是不是會讓王再失望呢?直接告訴她好嗎?”
幾人還在商議,一個侍從官走進來,垂首稟報道:“王回來了,正往景耆宮來呢!”
四個長老相互看了一眼,臉上微微露出為難的神色,最後還是都站起來,向宮門口走去。
午後的陽光雖然已經沒有那麼強烈,但照在景耆宮前的白石路上,依然灼得人眼痛。四位長老眯起眼睛,遙望著石道的盡頭,心中卻是惴惴不安。終於,白石路上出現了一個人影,一身繡衣飄飄,身形甚至可以稱為婀娜,但在臉上,一副銀白色的麵具卻閃著刺目的光芒。這正是剛從至善城回來的鳳王。
四位長老同時走下台階,站在一塊雕著盤鳳圖案的石頭上等待著,不再向前走一步。而鳳王走到那石頭前大約十步的位置時,停了下來,慢慢摘下了那張猙獰的麵具。而那麵具下藏著的,被鴉王猜測的,果然是張絕美的女子的麵龐!
鳳王向四位長老躬身施了一禮,然後才走到他們麵前,道:“我不在的時候,還多虧四位長老主持事務。長老們辛苦有加,青影在此謝過了。”她目光在四人臉上掃視了一遍,忽然覺得他們除了平日的嚴肅之外,神色中還雜著幾分不安之意,於是開口問道:“難道族裏發生什麼事了?”
空山道:“沒有。族裏一切都好。沒什麼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