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再好也照不到床上的人。
我微微轉醒,周圍還是黑漆漆的一片,但我的生物鍾告訴我已經是早上了。果然,剛穿好衣服就有人來叫我起床了。
來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微胖的身材卻不是慈眉善目。
“94175,收拾好在床邊等我!”
她並沒有開門,隻是在門口喊一聲便去了下一間。
我依言開始收拾,不到10分鍾就衣著整齊的等在床邊了。要說我手腳麻利還要多虧了三年高中的寄宿生活,想來那時候還和舍友比誰穿衣服更快就覺得幼稚,不過現在也沒人陪我一起幼稚了。
才想著那婦人就進來了。
沉重的鐵門打開,我看見外麵耀眼的白熾燈,人已經很多了,步履蹣跚的開始一天的生活。
“94175,剪完50雙鞋墊再吃早飯。不要惹事,聽見沒有?”
對於婦人的不信任我心裏很不是滋味,都這麼久了她還以為我是那種惹是生非的人麼?
“是。。。”
看著婦人臃腫的穿著製服,手持警棍在前麵帶路,我漫不經心的想著:來這裏,已經一年了呢!
女子監獄。
在監獄裏,隻要安守本分就不會有麻煩,而且在別人眼裏我還是一個孩子,也沒人會欺負我,總之在這裏的生活雖然無聊了一點,卻也不是不能忍受的。
幹完活兒已經是兩個小時後的事了,食堂裏連粥都沒有了,燒飯的大媽見我瘦的讓人心疼,好心的給了我一個冷掉的饅頭。
饅頭有些發硬了,咀嚼起來很困難,我又問吳媽討了一碗水喝。吳媽是這裏唯一一個真心對我好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覺得我不應該被關進來的人。
50多歲的人了,我問她犯了什麼事進來的,她也不告訴我,隻說是年少輕狂,我說“那我們還挺像的啊”,她就生氣了,怪嗔我一眼說我是被冤枉了,我忍不住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後來在別人的口中得知,吳媽當年在有錢人家當保姆,因為長的好看被女主人嫉妒。而吳媽對那家的狗過敏,搞得女主人常常找不到自己的寵物。在丈夫和她離婚、寵物被車撞死後,女主人氣極,被所有的錯怪到吳媽頭上,以虐待動物和破壞人家婚姻的罪名把吳媽關了二十幾年。
我知道像我們這種中產階級是鬥不過有錢人的,除了替吳媽難過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像她這個年紀就算出去了還能幹什麼呢?
正出神,手裏一空,饅頭就被人搶了去。倒不是說很生氣什麼的,這種事在這裏很常見,我也習慣了,主要看對象是誰。
搶我饅頭的人是12580,大家都叫她“一按我幫您”,類似於一種隨叫隨到的服務。
這12580隻比我大了幾歲,聽說是販毒被抓過來的。我心想販毒的都是些惡人,還是躲著點比較好,可是她偏偏不如我的意,三番兩次找我麻煩,我也不知道哪裏惹到她了,不是在我的飯菜裏放蟑螂就是放釘子紮我鞋底,現在又來搶我的饅頭。真是夠了!
“怎麼,連食堂大媽你也去討好了麼?”她總認為人家對我好是我溜須拍馬的結果,對此我不置可否。
“你就算拍人家馬屁,也沒人會可憐你。”說實話,大家都是成年人,又在這樣混亂的環境下,不說點狠話都對不起這些年受的罪。
也許是我以前從來不會和她這麼說話,讓她覺得我好欺負,現在被我一激,毛都豎起來了:“你放屁!老娘才不會有你這副惡心的嘴臉!”
惡心?我記得人家都說我長得很秀氣,這家夥已經氣得口不擇言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贏了!
我們本來在樓梯的轉角,別人很難發現我們,她這一嗓子倒把人都喊過來圍觀了。
我見她沒什麼氣勢的叉著腰,也失了和她鬥下去的興致,一口喝完碗裏的水就起身走了。
12580不打算放過我,拉著我橙色的外套非要我說清楚,礙於人越來越多,生怕招來獄警,隻能訕訕的放手。還不忘給我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我自當看了個笑話,著手準備上午的活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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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監獄裏能幹的活有很多,他們管這個叫改造。
我倒不覺得我需要什麼改造,不過每天待在那個黑漆漆的房間裏也沒什麼事做,出來透透氣也是好的。
其實並不是每個犯人都能出來“透氣”,我一直不知道獄警是怎麼決定誰來幹活,什麼時候幹,幹什麼的,大概是看她們的心情吧。就像今天早上,那個婦人肯定和她老公生活不和諧,才把氣都撒在我身上。
渾渾噩噩了一上午,到了吃飯的時候。
我一點也不期待這種時刻,真的,那個菜比學校的還難吃!不是說廚師不盡職,隻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監獄提供的食材在質量和數量上都是難以啟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