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著那輛從朋友處借來的SUV,在公路上馳騁。
窗外的風景以80邁的速度向後移動著。路邊沒有樹,甚至很少有綠色,到處是黃褐色的沙礫和偶爾簇擁著生長的趴伏在地麵上的駝絨藜,或者其他什麼看起來完全沒有生命跡象的地表植物。陽光毫無遮攔的曬在他身上,風帶著一種凜冽的溫度穿過半開的車窗。有些熱,但是空氣幹爽而清透。也許是因為整個夏季這裏都很少下雨的緣故,開闊的平原目力所及之處盡是深深淺淺的黃色;遠處偏清冷的煙褐色。眼前是大片反射的陽光,有些刺眼。昨天傍晚時曾零零落落的下了些雨水,於是整個西邊的天空燒的通紅,連帶著整個大地都被染上一層絢爛的紅色,依然深深淺淺,少了綠色居然也不覺得太單調,反而有種異樣的豔麗和神秘。偶爾會路過一片風力發電機,巨大的白色扇葉緩緩地轉著,看起來很像被微風掠過的花瓣。他想起斯皮爾伯格的電影,有些頑皮地想著搞不好自己能在這裏撿到一個E.T.。
她抬頭看看太陽,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身上也保持著一種微微的熱度。好在初秋時的戈壁上雖然擋不住太陽,卻已經漸漸起了些風,一瞬一瞬的擦身而過,在這樣的晴天裏,居然頗有些愜意。她有點鬱悶的想著自己因為睡過頭錯過了寄宿的小鎮上唯一一趟到達阪城的班車,隻好走到高速路上碰碰運氣。她計劃搭車到國道上,再搭路過的貨運車,運氣好的話也許不需要到達阪城就可以直接回到烏魯木齊了。其實小旅社的老板娘很慷慨的表示願意借給她自己已經不常騎的老式自行車,她委婉的拒絕這番好意並非因為客氣,而是因為她不會騎自行車。在做好需要徒步30公裏以上的心理準備後,她略有些遺憾的看了看拴在屋子後麵的一驢一馬,其實她很想說自己比較會騎這些四條腿的動物。好在比她預想的要好些,鎮上的大叔要去縣城辦點事兒,於是用摩托車將她載到了離國道最近的一條高速路上。當她糊裏糊塗的下了車道謝再見之後,又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沒想到跟著大叔直接去縣城的話,也許可以找到別的向西去的班車。
遠遠地他看到前麵有個人影,看裝束似乎是個背包客,再往東一些有一個縣城,在旅遊季節會有很多人前往,但是很少有遊客會選擇這條有些上下不著的公路。於是他試探著放慢速度,也許對方會想要搭個順風車。前麵的人似乎聽到了引擎的聲音,於是停下來轉過身。
車停下來時,路邊的人沒有貿然的拉開車門,而是打量了一下才小心的湊到副駕駛的窗戶跟前。他此時才發現對方的身量有些嬌小。
“要搭車嗎?”問這話時,他開始細細的打量對麵的女孩子。巴掌大的臉被一頂平頂沿兒帽擋了大半,皮膚很白,不像是常常在戶外的背包客。很專業的戶外包但是東西裝的不是很滿,襯衣樣式的帆布外套,介於卡其色和軍綠色之間的那種顏色,有些作舊的顏色。袖子挽到七分處,敞著扣但是單薄的身形依然很嚴實的被裝在其中。女孩抬起臉來,帶著些稚氣的清秀臉龐努力的抬高些,從帽簷下打量了他一會兒。
“您往哪兒去?方便捎我到達阪城麼?”聽到引擎聲從身後傳來時,她很是慶幸自己的好運氣,於是轉身準備攔下這輛一早上唯一一輛經過她身邊的車。沒想到對方居然很自覺地停在自己麵前,帶著幾分戒心打量了下車和車主,盡管她相信善良的人還是占絕大多數的,但是必要的警惕性還是要保持些的。八成新的LANDROVER,車主也很年輕,雖然戴著太陽鏡也看得出五官的輪廓很不錯,但是看到那個狼奔頭的發型和緊繃的黑色T恤,以及對方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臂隱約的肌肉線條,讓她有點兒猶豫。
“我去烏魯木齊,可以帶你過去,要上車麼?”他說話時摘下了自己的雷朋眼鏡,一時間還不太適應,於是眯起了眼睛。探身向前,玩味的看著女孩略帶謹慎的審視。他捋一把自己用發蠟打起來的狼奔頭,似乎是有點兒不太像好人。最後女孩子看一眼車裏的人,自己拉開後車門,把包甩在座位上,利索的跳上座位。“那謝謝你了,”並不太熱情的感謝,還有些小心翼翼的聲音。他也不太在意,又戴上眼鏡,放開了手刹,女孩子謹小慎微的樣子讓他覺得有點兒可愛。
直到車開了五分鍾左右,她才發現自己一直有些僵硬,搭陌生人的車要一下子放鬆下來還是不大容易。倒車鏡裏剛好看得到這位好心人的臉,對方似乎很專注的在開車,她上車以後也沒有聊什麼。戴著墨鏡看不見眼睛,但是依然看得出是個很英俊的男人,並且比自己想象中的年輕,剛剛雖然有點兒被他的發型和結實的身材嚇到了,現在仔細看才覺得居然是個很帥氣的青年,她估計著比自己應該大不了幾歲的樣子。一邊想著一邊沒察覺的眼光就定在了倒車鏡裏的臉上;他察覺到身後的視線,略抬下眼睛,正好看到女孩子的眼神正定在自己的臉上,專注而不加掩飾的樣子讓他覺得有些好笑,想著就咧開嘴了。身後她正想著牙齒真好,突然意識到本來自己以為在專心駕駛的人正在衝自己笑,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居然因為對方好看的臉看得出神了,有點窘的回了一個微笑調開眼神,掩飾的摸摸鼻子,“你長得真好看。”有些自言自語又像是解釋的說了一句。聽到這句話他哧哧的笑出了聲,反應過來自己剛剛那句太過直白的讚美,她也跟著笑了起來,上車時的那種戒備和緊繃的心情稍稍放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