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廷禮忽然朝孟約露出謎之微笑:“阿孟姑娘是不懂,世上沒有比大權在握更能令人開懷的。”
“啊?”
“別將人想得太卑劣,同樣的,也別將人想得太高尚。很多人,是卑劣高尚兼有之,就像你寫戲文時,總是安排壞人不一味壞,好人不一味好一樣。”楊廷禮完便不再多言,與孟約走早點鋪子,一路慢慢徐行。
夏初風吹過街頭,樹梢綠意如起伏的波瀾,在明媚的朝陽下青嫩喜人。楊廷禮要趕就近一趟蒸汽機車,與孟約走到街尾便登上馬車,衝孟約擺擺手便駛向他的起複內閣之路。
此一去,誰也未能料禍福,連楊廷禮自己,都覺得將來要是事有不虞,他必會不得好死,但他還是去了。如他所言,有不為,有當為,為當為之事,粉身碎骨又何妨。
“這老頭兒……真是老夫聊發少年狂。”
孟約站在街尾許久,被初夏的新風吹得發絲繚亂時,她才邁步向亳州府衙去,楊廷禮起複內閣一事,她覺得應該第一時間告訴王醴。
王醴正頭疼著,聽到孟約過來,再聽到孟約給他帶來這麼一跟炸彈沒區別的消息,一時竟有些懵:“楊閣老已回南京?”
“是啊,是官家的書信來得急,可能局麵已經有些亂,既然要回南京,自然是越早越好。”孟約著歎口氣,“就沒有別的得用的人了嗎,非楊閣老不可?”
王醴怔忡之間下意識點頭道:“沒有更好的人選了,要官家信重,又能穩得住朝局,震得住宵,或許有差不多的人選,但是絕對不會有比楊閣老更好的。”
“誒,楊閣老在外邊本來多開心,人都年輕了許多,這一歸去,還不知會怎麼樣呢。”楊廷禮沒,可孟約看得出來,楊廷禮神色也很凝重的,可見他自己也覺得此去南京起複,未必能順風順水。
“江湖有江湖的好,廟堂有廟堂的高,楊閣老是慣於登高之人,年年不必擔心。”王醴確實舒了一口氣,楊廷禮亦是支持機械化的,這樣一來,葉阜安一脈就算攪風浪,也至多在南京城裏攪一攪。葉阜安到底年輕,根基不深,哪裏能跟楊廷禮這個不但有宣慶帝支持,還根基極深的謀國老成比。
比起譙郡忽然明亮的空,南京就可謂雲層密密了,楊廷禮起複的消息一傳出,毫不誇張地整個南京都震了三震。楊廷禮有多能耐,滿朝上下,但凡閱曆足一點的官員,哪有不知道的,現在關鍵是這樣一個厲害的人物歸位,會對他們造成什麼影響。
楊廷禮不是表麵上一團和氣,熱衷和稀泥的晁光甫,也遠不像晁光甫那樣好話好對付。
“次輔,你看……”
“現在不是我怎麼看了,而是他楊廷禮怎麼看。”葉阜安雖沒見識過,卻也深知楊廷禮之能,內閣的公文,楊廷禮期的葉阜安全都看過,因而更深知楊廷禮的厲害。
老話無知者無畏,反過來,越是深知,越懷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