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王未必是昏聵
卷首
作者:劉愛平
惠王未必是昏聵
一個君王名聲破損到了極致,不過是“昏聵”二字。燕惠王就背馱它行走了兩千餘年。其實,細說開去,他就不該做下兩樁“大事”。
燕惠王的父親是燕昭王。燕昭王當政時,燕國屢遭齊國淩辱,他發憤複仇,便四處網羅人才,於是大將軍樂毅就到了他的帳下。此人不但忠心耿耿,還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戰神,僅數月,就指揮五國大軍,攻下了齊國都城臨淄;又五年,巡行奔走,將齊王逼進了最後的兩座孤城。就在樂毅準備為齊國敲響最後的喪鍾時,燕昭王駕崩,其子惠王繼位。
燕惠王原本與樂毅心存嫌隙,此時又受到了齊國將軍田單的謠言蠱惑,說樂毅“故意拖延攻克孤城是想留在齊國稱王”,於是燕惠王大怒,就撤換了樂毅的之職。樂毅唯恐有殺身之禍,便向西降了趙國。其結果,燕國軍心渙散,不堪一擊,齊國隻用數月,就收複了所有疆土。
這是燕惠王第一樁“原罪”。如果說,此時的惠王還是“莽撞少年”,一切尚屬情有可原,但30年後,他已是老成練達之人,卻又幹了一樁遭人唾罵的“蠢事”。
那年,大概是覺得日子過得安逸了,波浪不興的,燕惠王便心血來潮,決定攻打趙國。當時,趙國強大得很,地廣物豐不說,還有廉頗、藺相如之類的名將賢相,豈是說破便可以破的?於是有人質疑反對,惠王卻固執己見。結果燕軍慘敗,不僅主將栗腹陣前被擒,且是割讓了數座城池,才平了趙國之怒。燕國又遭遇了一次莫大的羞辱。
至此,說燕惠王昏庸那是有理有據了。可還是這個燕惠王,兩次大錯之後又幹了兩件大事,說是悔恨也好,說是後怕也罷,反正他做了。可惜的是,沒有贏得多少喝彩與捧場,最終還是沒能摘掉戴在他頭上的那項“昏聵”的帽子。
樂毅逃到趙國、齊國再次雄起之後,燕惠王很是後悔,就派人專程前往趙國對樂毅道歉。大意是說,將軍為燕國戰勝了齊國,為先王報了深仇大恨,天下人沒有不震撼的,我也不敢忘將軍的功勞。隻是我聽信謠言,誤了將軍誤了國。又說,如將軍不棄,望能再歸燕國,共商朝政大計。其言至情至義。樂毅不敢歸來,隻是修書一封,以作答複。燕惠王就封樂意之子樂間為國昌君,而且平平安安地在燕國做了三十餘年的大官。
燕國攻打趙國前,樂間曾力主不戰,燕國敗北後,他唯恐遭遇陷害,便背主而去。燕惠王聞訊,又是悔恨交加,便給樂間送去書信:“今寡人雖愚,不若紂之暴也;燕民雖亂,不若殷民之甚也。室有語,不相盡,以告鄰裏。二者,寡人不為君取也。”大意是說:我雖愚鈍,但還不像紂王那麼凶殘;燕國雖不安寧,但也不如當年的殷朝那麼嚴重。有道是,家庭內部有紛爭,不盡述自己的意見,卻去告訴鄰裏。這兩種做法,我認為不妥。此信,有責怪之意,也有不舍之情。但是,樂間去意已決,不複信,更不折返。逃跑像他老子樂毅,絕情卻不是老子樂毅可以比擬的。
先做事後賠理,都說燕惠王不但昏聵還是小人。其實,與樂間比較,是非應是清清楚楚。可是,人容易一葉障目,認個死理。據說20年之後,劉邦經過原趙國屬地,特意找到了樂間的後人樂叔,並封他為華成君了。
曆史被偏見操縱,曆史就變成了誤區。
古往今來,熙熙攘攘,過客匆匆,手握權柄者該有多少?但知錯善改、三省其身者又能有幾人?何況一君王乎!所以,燕惠王可是性情偏執者,可以是心胸狹隘者,亦可是無能無才者,但說是昏聵之徒,恐怕有失偏頗。試想,假如當權者做不到事事清醒,但能事事反思反省,也不失為一種形而上的德行。
所以,燕惠王做不了榜樣,但未必就是昏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