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葉說,“市長,剛才接到市委那邊一個人來的電話,說是想見你。他手裏有一封舉報信,具體的內容不肯說,連對方的身份也不肯說。”
“不肯說身份?”楊秀峰覺得有些詭異,這樣的情況說不定就是誰給自己不下一個局,誰知道會走到哪一種局麵裏。
“他說不便於說出來,就算見麵也會是先約了地方,悄悄地見麵商談。我覺得這樣的事,還是要請市長決定,就沒有直接答複。”
對方既然不肯說,但卻又說了是市紀委的人,就有些奇怪了。他這個常務副市長和市紀委沒有直接的聯係,就算工作上也不會和對方有任何交錯之處,這樣神秘地求見,是什麼意思?要說不見,也沒有什麼的。自己在南方市裏,除了錢維揚那邊不便於公然出來之外,倒是不想再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想了想,楊秀峰說,“你這樣跟對方說吧:我不好奇,舉報信的內情也不想知道,相信市紀委能夠處理好。”
周葉不多說,轉身會自己的辦公室去,這種事態是不會多嘴參合的。可周葉臨走出門時,楊秀峰卻突然說,“你怎麼看?”周葉站了轉身走到辦公桌前,說,“老板,我琢磨著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有人故意要誤導,布出迷陣來,使得老板走錯路。另一種可能是對方有什麼隱情,不想放過這樣的機會,但自己又沒有能力,隻有請老板來出麵。”
“說得不錯,第一種情況暫時還不會有人就做得出來吧,就算有心也沒有膽,倒是第二種情況,在市裏會不會有什麼大冤案?一封舉報信,會不會牽涉到市裏的主要領導?”楊秀峰說,周葉也就不再多廢話。這時候,也怕自己亂說而讓領導的判斷失誤,那就真的罪過大了。但楊秀峰也不多說,也不跟周葉說要怎麼處置回複,周葉見老板注意力已經轉開,自己就回辦公室去處理了。
楊秀峰也不放在心上,誰知到臨下班時,卻收到一條短信。翻開看後,見是梅霜發來的:是我那同學找你,不會有惡意。
梅霜這短信很簡潔,但楊秀峰卻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來南方市之前,梅霜就說過她在這邊有一個同學,應該可靠的。楊秀峰到這邊後,工作忙、時間緊,加之目前還不需要動什麼手段,也就不急於聯係梅霜那同學。再說,這種關係越是隱秘,對今後在工作中會有更好的用處、發揮的作用也就越大。卻不料這人卻先主動聯係了。
他用這種方式來聯係,楊秀峰之前一下子也沒有意識到,如今想來,估計真是有什麼案子落在他手裏,不知道該怎麼辦或許是讓自己出手對今後在南方市打開局麵有更多的好處吧。
入夜之後,和周葉先往經開區裏走一遭,出來後也就不會有什麼人多加留意了。再進市裏就換了車,雖說是大熱天的,入夜後坐經開區的車開著窗有夜風鑽進車裏,也不會感覺到那種燥熱氣息。周葉見領導這樣隱秘行動,也就知道事情重大,對周遭也就更加注意。要是對市裏的人認識,周葉比起楊秀峰說來就有著更多的優勢,而兩人如今在市裏都容易給人認出來的。
先看清了周邊的環境,雖說老板對要見到的人表示了放心,可周葉心裏卻很警覺,就怕萬一是誰布下了陷阱,這樣的事一旦發生,對老板今後在市裏做工作就會非常地被動,而他也有著要保護領導的職責。在車裏覺得周圍沒有危險,周葉還是先下車去,走進這家很小的餐館裏去。楊秀峰在車裏,倒不是怕有什麼危險,而是怕給人看到他在這裏出現。
走在大街上,或許一百個人裏也沒有人將他認出來,但也有可能兩三個人能夠認出他,但隻要有人認出來,就會招致一些麻煩的。在柳市那邊,這種躲閃著約會碰頭的事情沒少做,可到南方市這邊卻覺得當真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南方市的人對他的防範與好奇,會使得他出現在任何地方都會受到認識的極度關注。
周葉不久就回到車裏,車裏很暗,看著楊秀峰說,“應該沒問題。”其實,以對方這樣小心,他也是怕給人看到和楊秀峰見麵的,知道這即將見到的人是梅霜的同學,而梅霜也說過這人有正直之心,在市紀委裏也不得誌,倒是可以將這樣的人收在身邊。隻是,目前還不能夠掰開這些陣勢來,要將更多的精力放在經開區的運作上。
其實,隨著經開區的項目投入的漸漸露出真麵目來,陳丹輝和黃國友等人自然不會幹預將這一切成功都給楊秀峰一個人撈取走。會有怎麼樣的阻力,也是能夠想象得到的,而對方會怎麼樣出招,不難估摸出來。
陳丹輝和黃國友在南方市根深蒂固,在省裏甚至更高一層都是有著根子的,他們自然會將這些作為依憑,在利用上上下下的人,甚至聯手操控常委會進行討論和調整人員,自己一個人自然無法抗爭。這種被動局麵是很容易想象得到的,真走到那一地步後,再來想辦法,顯然就晚了。到南方市裏後,楊秀峰覺得自己就該扮演一頭惡狼或一條瘋狗,隻要有自己逮住的,就毫不容情絕不留手地斬殺之,才能讓南方市的人對自己有所顧忌。
這種事情做下來,很得罪人的,弄不好今後會寸步難行,所以,第一口要選準了再咬。楊秀峰對舉報信有些興趣,也就是基於這樣考慮的。
市紀委是一正二副,紀委書記騰雲是黃國友的忠實盟友,而他的副手中,趙立城副書記則是跟隨在陳丹輝身邊的,騰雲就算知道這一點,卻也無可奈何。在南方市裏,雙方在每一個陣地裏,都不可能完全給占據,算得上是鬥爭與和平共存對立統一地模式,這種模式是長時間鬥爭中形成的,雙方無法改變而認可了的。
騰雲的另一個副手洪峰,在市紀委裏就隻是有一個頭銜,沒有多少具體的話語權,給排擠到角落裏。在市紀委裏,基本上連表決權都沒有了。可洪峰的職位卻一直沒有給下掉,也是雙方在紀委這一塊,誰都不肯讓對方再占據一個副書記的職位,而是的在市紀委裏的份量加重,無法勢均力敵地抗衡。
作為一個市紀委的副書記,洪峰在市紀委裏基本上都使喚不懂下麵的人,也給排斥在所有案子之外。當然,偶爾一些無關痛癢的案子,也會丟給他的,對省裏和市裏算是有一個交待。洪峰自然感受到這一切,在市紀委裏也樂得清靜,成天就在自己辦公室裏玩一玩電腦之類的事來打發時間。
心中就算有不甘和委屈,有憤怒想抗爭,卻也沒有做出什麼來的可能性。市裏對這些控製得很死,市紀委裏對此也嚴格地控製著。
遇上形勢比人強大情況下,有時候就算想有作為,卻也是無法做到的。
在楊秀峰到南方市之前,洪峰在網上和梅霜聊天,也就傾訴過自己的苦。對於洪峰,梅霜之前就有較深的了解,對於他有正氣也有理想的性子也是有所知的。等得知楊秀峰要過南方市去,也就在網上跟洪峰細說了楊秀峰在柳市那邊所做的一切工作,梅霜還將自己對楊秀峰的評判告訴了洪峰。
洪峰自然就期待能夠找到一個機會,但南方市的情況是怎麼樣的,他自然有著深刻的理解。楊秀峰到南方市後,他也在觀察,要看一看梅霜所說的這一個人是不是當真可靠,值得信賴。對於梅霜是怎麼樣的人,洪峰是知道的,但對於一個人的判斷,各人會有各自的看法。
楊秀峰在南方市所作的幾件事,不論是在市府辦宴請,還是唐玉的宴請,以及在經開區所推行的新考評方案,在南方市說來成績都不小。特別是對經開區裏的幾個老資曆老無賴,毫不退讓,也就讓洪峰對他有更好的評價的。
本來,作為一個才進到新環境裏的領導,融入環境,熟悉環境,是大多數領導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算要砍出三板斧來,也是很有選擇和策略的,可楊秀峰一來就擺滿了自己絕對不妥協的鬥士者的姿態。讓洪峰覺得會給南方市有所改變,唯有這種鬥士者,才有可能將南方市這個已經給利益網交纏得密密麻麻的,撕開口子而出現新的局麵。
接到這樣一封舉報信,洪峰看了後還是無法坐住了,也知道楊秀峰在南方市還沒有站穩,但這樣的案子卻是無法拖下去的。舉報信也是下麵婉轉交過來的,洪峰雖說沒有任何話語權,在市紀委裏也沒有任何作為,但下麵縣裏的人也還有些看不清這樣的形勢。又有少數人能夠感覺得到洪峰就算沒有多少作為,但他那種正直之心卻是有的,肯和他暗地互通一些消息。在市紀委裏,洪峰也不是就完全是一個聾子和瞎子,隻是一直以來都在裝聾裝瞎,等待機會而已。
洪峰就在小餐館的小間裏等著,周葉按之前的暗號敲門,洪峰將門開了,楊秀峰走進去。對於這位新到的常務副市長,洪峰當然見過,可也知道楊秀峰不會認識他,當下說,“楊市長,我是洪峰,辛苦您過來了。”
“洪書記,這話就不必說了。”洪峰要不是在市紀委裏給排擠到邊緣,其實,在市裏和縣裏也會有很多人高捧迎逢的,誰不擔心紀委的人找到頭上?楊秀峰對他卻是按一般的情況來對待的。“客氣話就不必說,大家都放在心裏就是了。”
“謝謝楊市長的信任。”
“就算第一次見你,但對梅霜書記是絕對相信的。”
“楊市長,您先看看這個。”洪峰說著將一封信遞給楊秀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