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後,那個女幹部收拾,其他三個人也就進房間裏來。對方擺明了陣勢,楊秀峰也不會沒將這些看在眼裏。當下坐到那張辦公桌前,做出很配合的樣子。那個負責人就坐到楊秀峰對麵,而另一個做好筆錄的準備,將手提筆記本開了機靜等著。
“楊主任,今天請你過來是市紀委安排我們來和你落實一些工作上的問題,請你配合我們,同時,給你帶來一些不便也請你理解。這些都是紀委工作的特色,我們也是有規定的。”那人說得很慢,仿佛要讓楊秀峰聽明白每一個字,也讓他從此受到一些壓力。對於幹部說來,紀委找你喝茶,那就是對方已經找到了關於你的一些事由,才會對你采取行動的。至於知道多少,他們自然不會透露出來,很可能隻知道一些細小的事,但要從這裏找到大事件的突破口,也是有可能的。心態不好的人,在對方一些暗示或訊問技巧之下,說出來的話就可能將一些關鍵的東西無意中泄露出來。
楊秀峰沒有說話,隻是顯得平靜地看著,那人又重複了一遍,楊秀峰還是不做什麼表示的。隨後那人說,“那我們就開始吧。”
例行地問過楊秀峰的基本資料之後,那人說,“……柳河縣的李光潔你是不是認識?”
“認識。”楊秀峰說。
“你們是朋友關係?還是其他什麼關係?”那人說。
“也就認識而已,朋友關係還談不上。”
“認識多久了?是怎麼認識的?”
“記不清了。”楊秀峰說,當然,李光潔怎麼樣找上他,心裏自然知道,可這樣的事卻不能夠說出來,說出來必然涉及到那筆三十萬的錢。這一筆錢是一個核心問題吧,也是對方想要的東西吧。對於李光潔,目前還不能夠就完全放棄了的,當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將那些往來的事都說出去,兩人之間也必然不會在說法上對得了,隻有少說一些才行。
“時間不會太長吧,記不清了?”那人問,對楊秀峰的說法自然不肯就相信的。
“記不請了,開發區裏的工作多,平時往來的人也不少。”楊秀峰說,這樣解釋自然是說得過的,至於對方信與不信他不會去考慮。隻是要做出一種配合的態度就可以了,楊秀峰知道怎麼樣做對自己最有利。
…………
這樣反複地問,楊秀峰也都用最簡短的話來回答,而說得最多的也就是“記不清”。那人也沒有辦法,沒有想到楊秀峰會這樣難纏。將楊秀峰帶出柳市,也是有一定的風險的,楊秀峰在李光潔之間的關係上,主要就涉及到兩筆具體的錢,但李鍾達就想從這兩筆錢裏打開更大的一扇門來。理出市裏核心與外麵連線的脈絡,從而將錢維揚的那些關係網給撕破,得到更有價值的東西來。可楊秀峰卻不肯沾邊,目前算是毫無進展,要將楊秀峰就這樣拘押起來長時間審訊,條件也不成熟,弄不好會引發更猛烈的反擊。
“……那好,請你解釋下這一筆錢吧。柳河縣高鬥鎮趙雲海在市裏開發區集資了二十三萬元,這筆錢是通過柳河縣副縣長李光潔轉到開發區的,而李光潔總計在開發區裏集資金額達到一百萬之巨。你怎麼解釋?”
“這有必要解釋嗎?如果要解釋,我能不能用商業秘密來解釋?”楊秀峰說,這一筆錢是在他的預料之中,也必須在這一筆錢上多糾纏一些時間和精力,才對自己更為有利。陳靜已經在自己這裏了解到情況來,市裏的兩大領導對雄健斌公司的集資收款,都沒有什麼說法,紀委裏就算想要在這上麵找出什麼來,那是不可能的。
“楊秀峰,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你認為涉及到一百萬的金額都沒有必要說明清楚?”那人雖說問了不少時間,幾乎毫無進展,以為這一筆錢上,楊秀峰總會說出些問題來,從而能夠在其中找到些什麼,可他卻一句話將這路給堵死。做筆錄的那年輕人和另一個也都有些起火的樣子來,倒是問他的人臉色平靜,而那女子也看了楊秀峰一眼,可能是覺得這樣的人有些好奇吧。
“請問,你們是對這一筆錢認為是我貪墨了,還是對這筆錢的去向感興趣?如果認為是我貪墨吞下,請盡管查賬,不論是趙雲海還是李光潔又或是誰,對這筆錢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們說有一百萬那就有一百萬,說有五百萬那就有五百萬吧。要是對這筆錢的去向感興趣,說句心裏話,我是不能夠解釋的。不知道你們是不是涉及過經濟隱秘,經濟泄密同樣是違法的,我不能夠明知而去做這樣的事。”
“胡攪蠻纏。”一旁的年輕人終於忍不住了,大聲說,“在黨和國家麵前,什麼經濟隱秘?找這樣的托詞來就能夠將所做的事瞞下來?”
楊秀峰沒有說話,甚至看都不看那年輕人。那年輕人見他這樣,虎地站起來,就像衝動了要動手一般。坐在楊秀峰對麵的人伸手將他抓住,讓他坐下去。看著楊秀峰說,“李光潔和趙雲海已經將事情說明白了,就算你不說,那也不可能再瞞下去。”
“我沒有必要隱瞞,但卻是不能夠說的,你們想知道詳情,完全可到開發區裏去跟企業了解,對方給出什麼樣的資料或說法,也與我無關。不過,我要申明一點的是,我在其中要是有違法行為,我甘願接受黨紀國法處理的。”楊秀峰這句話說的硬氣,也就讓那些人覺得像從這裏突破而無從下手之感。
那三十多歲那人和女子低聲商討兩句,女子出去一會,回來後點了點頭。那人說,“李光潔曾將三十萬元交到你手裏,用來跑關係的,你怎麼說?”
“我有什麼必要隱瞞?事實上是不能夠說的,你們想知道詳情,完全可到開發區裏去跟企業了解,對方給出什麼樣的資料或說法,也與我無關。不過,我要申明一點的是,我在其中要是有違法行為,我甘願接受黨紀國法處理的。”楊秀峰這句話說的硬氣,也就讓那些人覺得想從他這裏突破,找到意想中的東西,產生無從下手之感。
那三十多歲那人和女子低聲商討兩句,女子出去一會,回來後對那男人點了點頭。楊秀峰見了,估計女子到外麵做什麼請示之類的。那人見到女子後,看著楊秀峰說,“李光潔曾將三十萬元交到你手裏,用來到市裏跑關係的,你怎麼說?”
楊秀峰沒有想到李光潔將這樣的事,都說了出來,這人也真不知道死活,枉他還在體製裏廝混這麼久,連基本的規則都領悟不出來。這也難怪,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性子,對事情的看法偏偏就有些少數人和大家都不太,他們還自以為是最好的。其實,在每一個單位也都能夠遇上這樣的人,而李光潔就是其中之一,在平時沒有表現出來,顯得沉穩而敏捷,但隻要在有外在壓力時,就完全失去了分寸和一般的理智認識,走進那種性格裏的偏執。
對這一筆錢,楊秀峰之前也曾想過的,知道要怎麼樣來應對。先在對那一百萬集資款的較量中,不僅爭取到時間,也完全將對方的步驟打亂了,才會將這一信息直接說出來的吧。楊秀峰心裏明白,隻要挨過這一夜,或許對方無法在自己身上找到所要的東西和突破口,就會放開自己的。畢竟他們最先的接口是配合工作,就算此時,都還是以配合工作來對楊秀峰進行要求。
楊秀峰像是在回憶,可他的表情裏卻像沒有記起似的,過一會說,“記不起來了。”
“哦,這一筆錢應該是很特別的……”那人說,這自然不比吃飯娛樂,也不比過年過節的禮品往來,次數多了就容易忘記。楊秀峰感覺得到對麵那人看著自己,也感覺得到他有一種自信和期待。對這一筆錢要是總以記不起了進行推脫,顯然是不可能的。隻有解釋清楚,對方才能夠放手,要不然,單憑這一筆錢就可以對自己進行拘押起來。
“真的記不起來了……”楊秀峰說,但很堅定,像是真的一般。
那幾個人見楊秀峰這時是這樣的態度,顯然不肯進行配合了的,對視一下,那年輕人就有些不能夠接受。隻是楊秀峰對麵那人卻依舊沉著地看著楊秀峰,隻有涉及到核心的東西,才是最難啃出來的。楊秀峰雖說走進體製裏時間不長,但從接觸到現在,也摸清了他的一些性格,隻有將他磨去那種理性的堅持,才有可能真正地配合。而要是上手段,如今卻是不能的,開發區那邊的工作是市裏誰都不想受到影響的。
就算這次沒有成功,楊秀峰不肯說話,這三十多萬的款子還是落在他頭上,要他背負著回開發區繼續工作,顯然也不是楊秀峰所願意的。在離開之前,相信楊秀峰會有一種說法或解釋。
楊秀峰見對麵的人心裏篤定,也知道他在這個問題上將自己壓得死死的,隻是心裏好笑,但事情總要向前推進。不是對方主動,就是自己主動。也就說,“能不能給一點提示……”
幾個人聽楊秀峰這樣說,就有種要將他暴打一頓的衝動,相互看著臉上都表露出神態來。倒是那女子嘴角帶著一點笑容,這笑容有些譏諷之意,而楊秀峰對麵坐的那人嘴角牽動了下,也就平靜下來。這些年裏在紀委遇到的人多了,什麼樣的都見過,也就有這樣的心裏承受,靜一會,說,“你要是沒有的提示,才能夠記起來?”
“我怎麼知道?”楊秀峰立即說,也顯示出他的心態來。“我要知道了,也就不會記不起的。”這樣的心態是有足夠的自信,那人知道楊秀峰在市裏的角色定位,但還是覺得此時對背後的人還有這樣足的信心?要麼就是他的性格使然,遇上這種人又是在這一事件不夠、不能上手段的情況下,估計這一夜是白辛苦了。
那人站起來往外走,不說什麼,但卻給那個女幹部一個暗示,不知道暗示意味著什麼。楊秀峰也就有些擔心那人離開一陣,兩個年輕人會給他來一出“躲貓貓”的遊戲,那真是有苦說不出的事,就算今後有機會見到領導,也難以找回這樣的折磨。好在那女子坐到楊秀峰對麵來,大家相持了大半夜,楊秀峰也不知道此時到底是什麼時間,不過才熬一夜,都還很有精神的。
到辦公桌上將拿一支煙,在手裏拿著,就像是才覺得自己對麵是女人一樣,楊秀峰將煙拿在手裏就沒有點,故意放在鼻頭下聞一聞又再放下。女子也很玩味地看著楊秀峰,兩人的眼神倒是沒有交鋒,各自都有意地回避著。房間裏也就靜下來,但各人的心思也都在轉著,誰都想更多地占據主動,得到更多的東西。
過意會那個三十多歲的回到房間裏來,女子也就站起來讓他過來坐,那人坐下後說,“怎麼樣,都記起一點了?”
“到開發區後,工作上的事忙,迎來送往的,更多的時候要陪那些老板,不陪好他們就不肯掏腰包來支持我們的建設,開發區也就不能夠完成市裏交給的工作任務……”楊秀峰說。這些也都是借口,也是拖延時間的一種手段。
那人冷哼一聲,自然知道楊秀峰故意在找這樣的借口,雖說也都是一般人所固有的反應,可在他們眼裏看來就是很淺白的表演。冷哼之後,那人說,“據我們所知,涉及到這一筆錢的時間是在你到開發區之前的。”也算是一種明顯的提示了,畢竟楊秀峰有了些反應,不打算咬緊牙關不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