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四點的陽光依舊很足,樹蔭全在圍牆外麵,柳相對就舉著牌子站在了太陽底下。
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流,柳相對舉著牌子一會的功夫就滿身冒汗,手臂也酸的不行,可他不想就此放棄,又跑到了小賣店找了根鐵絲,將牌子固定好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柳相對感覺現在自己的形象一定很滑稽,頭上插根草標就像古代法場上即將被砍頭的犯人,可他不在乎,相比較找到夏梅這件事情,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不考慮。
進進出出的學生和家長都用怪異的眼神望著這個像是賣藝的孩子,有些人還在指指點點,張嘴竊笑,可一律被柳相對無視,他眯著眼睛看著來去的人群,仔細的觀察著會不會有人因為這個名字而駐足。
頭頂的太陽在偏移,柳相對還在這裏站著,門衛也在那裏坐著,已經打上了瞌睡,似乎現在進去也無所謂了,可柳相對現在也不想進去了,因為站了這麼半天,門口有個傻子找夏梅的風聲早應該傳進了那些排隊的學生和家長的耳中,之所以現在還沒有人來搭理自己,隻有一個可能,就是那個不知是不是自己要找的夏梅,沒在。
柳相對慢慢的蹲了下來,他忽然感覺到身心俱疲。
這個世界是捉摸不透的,它存在著一些講不通道理卻神奇的定律,比如有些人越努力,日子過得越差,有些人越聰明,學習的成績越不好,你越盼望某件事情發生,它就越不會發生,你越是想等來的人,就越不會來。
現在的柳相對已經不會去罵老天爺了,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去罵,渾身的力量早已在無盡的等待中耗光,然後隨著汗水流出了身體。
他眼神空蕩蕩的盯著不遠處的一窩螞蟻搬家,它們向著自己影子所在的方向移動著。
看來天要下雨,老天又要哭了。
周圍有人快速的跑動了起來,然後似乎很多人跑動了起來,夾雜著他們大聲呼喊尋找雨傘的喊叫聲。
有烏雲遮住了剛才還很大的太陽,天空迅速的變暗,然後一聲驚雷,沒有閃電,雨點啪啪的掉了下來,柳相對就蹲在那裏,看著雨點落在地上濺起塵土。
“嘿快看,那有個傻小子,也不知道避雨。”
“哈,真的,還掛著牌子,傻逼,也不知道拿牌子遮一下。”
有人披著雨衣在校門那邊嘲笑著蹲在雨裏的柳相對,柳相對絲毫沒有反應。
天下雨就讓他下吧,關老子什麼事情,柳相對依舊蹲在那裏,竟然無聊的想起了這個問題,反正他不會拿那塊寫著字的夾板紙蓋住腦袋。
那上麵是夏梅,如果那些字跡被雨衝刷,被水模糊,他的夏梅,就真的再也不見了。
柳相對現在有些難過,想著今天可能見不到夏梅了,以後也可能見不到了,於是眼睛裏孕滿了淚水,大顆大顆的滴落在地麵,滴落在被自己的頭遮住依舊幹幹的地麵,掛在脖子上的牌子被他用雙手抱在了懷裏,貼在了胸口。
有些好心的女生想跑過來給他送把雨傘,被身後的母親拽住,搖著頭用嚴厲的眼神製止了自己孩子無知的行為。
誰知道蹲在那裏的傻子會不會暴起傷人,誰知道他的神經是不是有問題。
整個世界被雨淹沒,越來越大,四周白茫茫一片,地麵上的細小凹陷在雨水的積累下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水窪,然後被大雨漫平,很快不見,大地成為一片澤國。
真他媽的疼,這是柳相對真實的想法,那些黃豆大的雨點打在身上真的很疼,可這種疼痛卻在提醒著柳相對現在的自己確實活在這個真實的人間,雨是真的,遠處搖曳在風裏的樹是真的,校門口指點自己的那些人也是真的。
自己也是真的,留下的熱淚是真的,可就是夏梅,不是真的。
打個雷吧老天爺,把我弄回去行不行。
柳相對抹了一把臉,吸了吸鼻子,他覺得現在的自己有些難受,迫切的想回去,不是回家,是回到二十年後。
每到雨天夏梅總會在自己的車裏留一把傘,無論他能不能用得上,後備箱還有一雙雨鞋,也是夏梅備下的,她說去工地總能用的上,就算自己忘了拿下車裏的傘,澆成了落湯雞,回家也會有一池溫暖的水,一身響幹的衣服,這些,都是夏梅準備下的,家裏的一切都不必自己操心,因為身邊有她。
可現在她就是沒有了,什麼也沒有了,沒有傘,沒有鞋,沒有一池暖水和那些響幹的衣服,自己的車現在變成了兩個輪子的古董,在不遠處的雨水裏澆著像堆廢鐵。
這真孤獨。
柳相對想仰起頭看看天,於是他抬起了頭,滿眼都是雨,隱約看見天上有閃電可是沒有雷聲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