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九月底,足月產下了一個男孩。
慕容家,似乎有陰盛陽衰的跡象。
十二月,瞧見二樓窗畔的韶靈,站在窗口的慕容燁回以淺笑,笑容很是迷迷蒙蒙,在紛紛飛雪中顯得模糊。
韶光站在她的身旁,因為不管是下了小雪,兩人不曾撐傘。十來歲的少年,映在眾人眼中的是個漂漂亮亮的男孩子,骨架纖細而挺直,容貌儒雅而致秀,頗有數分嬌氣,一襲蟹殼青的絲綢料子,上身著一件藏青色的襖子。
雅間中隻有慕容燁跟洛神兩人,洛神正氣定神閑地給自己斟茶,麵前幾盤小點心,磕著甘草味的瓜子,重重歎了口氣:“兒子長大了要娶妻,耗費一大筆錢財,才短短三四年,居然有了三個帶把的,二十年後,你就會發現這筆生意多虧本。要是女兒就不同了,嫁個好人家,聘金幾大箱,這才是好生意嘛……”
“洛神,別拿你那一套生意經,放在我那群小鬼頭的身上。”一點也不適用。慕容燁不曾回過身來,語氣淡淡,聽不出過分的喜怒,似乎很是輕描淡寫,卻又在仔細傾聽之下,才聽得出他對家人的維護。
反正,他不必擔心生下來的兒子沒銀兩娶媳婦,更不必擔心生下來的女兒沒嫁妝風風光光嫁做人婦,雖然這些事要在很多年後才會實現……但,他的確有底氣不必杞人憂天。
“被越來越多的孩子圍成一團的滋味如何?”洛神的口吻依舊疏離刻薄,手中的十幾顆瓜子嗑完了,雙手一拍,接下來撥開椒鹽杏仁的外殼,他計算好了韶靈跟韶光上樓沒這麼快,因此篤定自己還能說幾句風涼話。
慕容燁挑了挑眉梢,將洛神的話解讀成“當爹的滋味如何?”,他想了想,回答的惜字如金,隨著他的薄唇輕啟,白色水汽氤氳在半空中。
“不算太壞。”
“韶靈巴望著你能成為一個慈父,按我看來,還有一段距離。”洛神吐實,總算看慕容燁回過身子,將窗戶關上,他很多年前就看到了,慕容燁看著韶靈的眼神,跟看任何一人,都不太一樣。
很多話,不必再不死心不甘心地說出口,他依舊知道結果。
他是商人,一個絕頂聰明適合商場的商人,計算出盈餘,計算出虧損,計算出任何一種結果。
當然,他也計算出來,自己隻能止步於此,否則,連朋友都沒得做。
他越來越習慣慕容燁凝視韶靈的目光和神態,雖然,他們一年也就見個數次麵,並非是推諉,洛家商號在京城打響了名氣之後,他簡直忙的無暇顧及任何事。但他依舊記得,每回都給慕容家的孩子帶上一些來自各地的小玩意兒。
“你這人,說話總有三分保留,嘴上說不算太壞,其實,心裏喜滋滋的吧。”洛神又說了一句風涼話,喝了一口茶,緩解方才嗑瓜子的口渴症狀。
“等你何時娶妻生子,自然知道這種滋味。”慕容燁一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深遠神色,話音剛落,熟悉的步伐聲就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