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靈得了空,才獨自坐在銅鏡前,看他饜足地安睡,她抿唇一笑,一遍一遍地擦拭著自己的黑發。
後悔嗎?!
她捫心自問。
不。
她的心這麼回答。
她想要抓住他,也許感情讓她變得昏庸,但她還是想抓住這份感情。
比起失去他,再無任何機會追回他,她更慶幸自己沒有忽略自己的感情,任由他離開。
他們……該徹底坦誠了吧,連身份都無法隱瞞了,其他的,更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七爺。”這個熟悉的稱謂,原來一天叫上幾十遍,也不會覺得膩煩,韶靈暫時卸下了肩膀的重擔,轉過頭去,輕輕地喚著他。
“何事?”他笑著,五官都有笑意,或許因為褪下了華服,如今的慕容燁,是一個相當幹淨俊美的年輕男人,他側躺著撐起自己的身子,錦被落在他的胸口,沒有包覆身軀的衣裳,輕輕撩飛充當遮蔽物的隻有及腰長發,筆直黑發比夜幕色澤更深,就算不綁不束地任它如隨手揮灑的落墨,它依然像山澗裏輕緩泄下的流泉,滑過他的鬢、他的頸側、他的肩、他的背,轉折之處,染上日光閃閃的亮。
“她懷疑的沒錯,我也許……很難生下孩子。九歲時幾乎喪命的那一劍,成了我至今無法痊愈的宿疾,不止如此,在京城讓我混沌昏庸的藥會讓人上癮,我雖然常用銀針逼自己不喪失神智,但那段時間紮針的時候頭腦不清醒,誤紮了幾處穴道,對我的身子也有了損傷,或許還有那份避娠藥,自從我來了大漠,好不容易戒掉了對那種藥的依賴,身體也沒辦法恢複到以前在雲門的時候……在雲門,不但是馬伯提醒我七爺的身世似乎會成為我們的阻礙,我看到自己的身體,也的確遲疑了。”
韶靈說的萬分艱難,她很清楚,以前她或許還有生孩子的資格,但自從去了一趟京城,情況就大為不同。她料想著慕容燁會覺得難以接受,但若是他無法接受,她可以放任他離開,果不其然,慕容燁凜目變臉,韶靈甫到嘴邊的話又全咽了回去。
慕容燁的臉色一變,早已沒了笑,眼前的女子五官清麗而精致,眼波柔如春江,彷佛隨時都蘊著淚,讓人心疼極了。
“你會變成這樣子,都是因為她。”他的眼底閃過一道陰狠的神情,字字冰冷。因為張太後,她在本該天真無邪的年紀,親眼目睹父親的慘死,被追殺,被迫跳崖,親自去鬼門關走一遭,去了京城,又遭遇磨難,壞了原本就並不健康的身體……她欠韶靈一條性命,更欠韶靈一個健康的身子,若是韶靈無法生育,也是她虧欠的!
“你……還有後悔的機會。”她如鯁在喉,卻又不知該如何繼續說下去。
“沒有就沒有吧,我不能違背良心說一點也不遺憾,但也許這是上蒼對我的懲罰——得到你,失去孩子,我不會後悔。”慕容燁正色道,朝她伸出手掌,不願再談及這個讓人傷心的話題。“你打算在凳子上過一夜?”那個不擇手段殘害了韶靈身體的人,跟自己唯一的關係,便是她是自己的生母,這一點他無法否認,事態不如人意,走到死角,他卻更慶幸至少還能挽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