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蘭息笑而不語,目送著她笑的歡快,腳步也歡快,宛若天際的雛鷹,展開雙翅,離開了鋪子,走入院子後她自己的屋子,將畫卷掛上蒼白毫無一物空空蕩蕩的白牆。
在大漠,十天半月能洗一次澡,已經是天大的喜事。
關上門,褪去滿是塵土的衣裳,將身子沉入溫熱清水之中,她揚起脖頸,愜意地閉上眼眸。
纖細光潔的玉臂懶洋洋搭在浴桶邊緣,拆了發髻上的木釵,及腰長發宛若一片黑雲鬆散垂落,心滿意足地長籲一聲,雖然到大漠已經二個月出頭,她深入心底的疲倦,還未徹底散去。
屋內一片昏暗,她有不點燈的怪癖,隻是打開一扇窗,任由月光灑落屋內一角,這些光亮,對她而言已然夠用。
時光,總會衝淡一切。
她也能忍耐命運的殘忍和苛責,反正……命運從未厚待她。
她無憂無慮地活了九年,便遭遇生死危機,幾乎被閻王奪取性命。
她好不容易將一顆心交給一個男人,卻很快被收走他們的緣分,甚至,在他們之間種上一片荊棘,誰先逾越,誰就要麵臨鮮血淋漓的後果。
在水涼之前,她踏出浴桶,任由長發披散在腦後,水滴從身上發上滑落,她披著寬鬆白袍,赤足站在銅鏡麵前,一手抹去鏡上的氤氳水汽,模糊的鏡麵一瞬清晰明朗,在月光下靜靜打量鏡中的女子。
俏眉之下,那雙眼瞳乍看一眼,漆黑如墨,仿佛在其中鋪墊著柔亮的黑色綢緞,又像是在深處埋藏了璀璨晶瑩的明珠,在暗夜之中一瞬如秋水寒星般閃亮,一瞬又如黃昏後陽光斂去大地鋪灑的暮靄般迷離。玉鼻小巧挺立,雙唇嬌豔紅潤,宛若初開的花朵般,說話間隻消勾起一絲笑意,就能輕而易舉吸引眾人視線。
纖長白皙的脖頸,光潔狹長的鎖骨分明,掛著一條細小金鏈,中央綴著一顆七彩琉璃,她的腦海之中似乎隱約閃過過去畫麵,那些個****糾纏的深夜,他總是吻遍她每一寸肌膚,甚至連這塊七彩琉璃,也不放過,他拉起金鏈,黑眸中盡是熾熱好看的笑容,笑彎了唇角,勾起邪魅和妖嬈,然後,要她看著他將薄唇迎上這枚琉璃。驚雷乍現,五指撫上琉璃,琉璃似乎也有了生命和靈氣,在她的手心中微微發燙,微微輕顫,韶靈短暫失神,眉目之間斂去明豔光華。
她自嘲一笑,人的習慣,當真是最可怕的。
她給慕容燁留下書函,說她去了江南,她連他都騙,實在是沒有辦法。以前在大漠,他並非是對她的行蹤毫不知情,隻是因為他很有耐心,守株待兔,更有成全她追隨自由的意思。但如今不同,隻要知道她去了大漠,花不了半年時間,他就會找到她。調虎離山,實屬無奈。慕容燁一定派人找她,不過是在人口稠密的江南……會再拖一段時間吧,絆住他的腳步,何時他們都忘了,都淡了心意,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