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靈微微一怔,此事的確在意料之外,一國太後竟然親手栽培牡丹,即便有養花的興致,大可指派下人去做,何必親力親為,照樣也能欣賞到花開的春景。
察覺到身後韶靈的沉默,張太後的眼神含著深意,刮過韶靈的臉。
韶靈迎向張太後的目光,不疾不徐地開了口。“牡丹乃花中之王,國色天香,寓意大富大貴,有些嬌氣是難免的,從栽種,修剪,灌溉,施肥,除草,每一道工序,都不能大意。”
張太後的臉色變得很淡,唇畔的笑意越來越淺,到最後,隻是冷冷地盯著韶靈。
牡丹還有大半月才會綻放盛開,如今還看不到一個花骨朵,韶靈的眼底仿佛再無張太後冷漠的目光,突地脫口而出。“最好的風景,是值得耐心等候的。”
說完最好那一句話,韶靈不禁笑了,何時起慕容燁的話,竟然藏在了她的心底深處,對她影響這麼重?!她想到了,他們在山洞躲的那場傾盆大雨,一道登到高處見到天邊掛著的巨大彩虹——
張太後狐疑又不快地睨了韶靈一眼,不懂明明她已經說得夠明白,對韶靈也很是冷淡,韶靈居然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笑,就像是沉浸在甜蜜回憶的懷春少女。她是過來人,不難揣摩韶靈定是想到了跟慕容燁相處的過往,才會會心微笑。
韶靈察覺到張太後的審視,當下斂去笑意,隻聽得張太後幽然說下去。
“哀家還在張家的時候,便很愛牡丹,世間的花千姿百態,各有各的美麗。最初,哀家不懂花道,甚至分不清牡丹跟芍藥,常常見著芍藥,便以為它是牡丹,在張家鬧了一回笑話。”
韶靈眉頭輕蹙,張太後當然不會有閑情逸致給她講述娘家的故事,分享養花的樂趣,她精心傾聽,自有心思。
“韶靈,你可知道如何分清牡丹跟芍藥?”張太後突地話鋒一轉,直逼韶靈。
“一個是花中之王,一個是花中之相。”韶靈的眼波閃爍,麵色沉靜安然。“民女鮮少在花草上花功夫,乍看上去,兩者的確極為相似,花大豔麗,請太後娘娘指教一二。”
張太後直視前方,說的輕描淡寫。“分辨的法子有好幾種,最簡單的有一個,雖說開出來的花朵以假亂真也不難,但牡丹可以長的比一個成年七尺男人還要高大,而芍藥,卻甚至長不過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花尚有高下之分,注定牡丹為王,芍藥隻能屈折為相,自然是有些道理的。”
原來,用意在此。
韶靈的眼神轉沉,張太後怎麼會那麼快死心?抓住一切機會,都會暗諷她跟慕容燁的貴賤之分。
哪怕有一樣的赤忱之心,王就是王,相永遠低人一等,必須對王臣服膜拜。
“娘娘跟七爺的喜好,頗為相近,七爺的花園裏有一個牡丹亭,種了不少品級上等的牡丹。”韶靈輕聲說。
果然,提及慕容燁的名字,張太後冷漠的美眸之中,突地生出幾分柔和的光彩,驅散了原本的疏遠和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