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過了六年,馬伯談及此事,依舊心有怒氣。韶靈壓下心中不太分明的情緒,眉頭暗暗舒展開來,耐著性子聽下去。
“七爺回來之後,沒有任何異樣,跟往日一樣愛說愛笑,唯獨玉痕姑娘再來,無論說多少好話,無論下跪哭泣,哀求勸說,七爺都不曾再看玉痕姑娘一眼,也不曾跟她說一句話。到三個月之後,玉痕姑娘就進不來雲門的大門,我有一日見過主上看著左手上的傷痕出神,但也隻是唯一的一回。”馬伯意味深長地看了韶靈一眼,她也早已猜到,慕容燁手上的傷疤的來意,沒這麼簡單。“但那時開始,他就不再掛念玉痕小姐了,卻也不曾將此事張揚。顧家有愧在先,畢竟是玉痕小姐犯下過錯,險些害人性命,就不再聲張,再過了半年,把玉痕小姐嫁了。”
韶靈雙手交握,毫無防範地聽著慕容燁的過去,心頭卻突地被針紮了一下,理不清到底是憤怒,還是心疼。
“最近聽聞顧小姐的夫婿病逝了,處理了夫婿的後事,如今搬回顧家堡住。”馬伯說了這句,便離開了,唯獨留下韶靈一個人,遙望著窗外夜色。
他通過了玉痕的考驗,但多疑嫉妒,刀槍舌劍,卻在彼此的心裏揚起了無法吹散的霧霾,隔著那一層晦暗,更看不清對方最初的模樣。
有些傷害,看似淺薄,實則深不可測。
更別提,慕容燁那時才十八歲而已,不管他是否早已有了深沉城府,刁鑽脾氣,那個年紀的愛戀,總是脆弱的不堪一擊。
他定是愛極了那位玉痕小姐。
她生氣出手的時候,不管是否衝著他,他定能阻攔,甚至讓她屈服,也是再簡單不過的小事。
可惜他依舊容忍。
他的容忍,不是沒有限度的。到了懸崖的最後一步,他就不會再退,哪怕對方是他曾經萬分喜愛的女子。
愛之深,恨之切。
但他的選擇是對的,若是繼續容忍,那段愛戀也早已扭曲腐敗,哪怕當真成了夫妻,也不見得會夫妻和睦,琴瑟和諧。
手上的傷疤,未必是元凶,心裏的傷痕,才是永遠的敵人。
他不願帶著手套,便是要自己正視過往的不堪,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再重蹈覆轍——這一點,跟她何其相像?!
玉痕對他的容貌太過在意,而她卻從不在意他的容貌,因此他才更覺可以一味親近她身?
三年前,他們決裂的原因,隻是因為一句話。“你有想過要嫁人嗎?”
慕容燁一定不知那句話,為何成了導火索。
不知為何在她那麼隱忍平靜的眼底,驟然間火山爆發,不可阻擋。
她居然在那一夜,刺傷了他。
她跟顧玉痕,當真是不同的嗎?還是……根本就是一樣的!
韶靈將臉埋在手中,無數個問題在心頭打轉,她卻連一個答案都找不出來,暈頭轉向,更覺疲倦。
深夜,慕容燁見屋內依舊亮著燭火,唇角不自覺上揚,不管他何時晚歸,她總是為他點亮一支蠟燭,像是引領著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