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來,韶光的那條路,終究是多放了幾分心思和偏愛。
韶靈衝著他淡淡一笑,卻還是輕搖螓首。
慕容燁輕蹙著眉頭,要說她小時不懂,如今全都懂了,心中難免有所介懷,知曉父親更愛這個唯一的兒子,更想保住這個兒子而並非女兒,她難道就沒有任何的傷痛?對著韶光,卻還能如此豁達盡心,哪怕韶光剛進雲門的時候不言不語,冷淡孤僻,她也可以陪一天的笑臉,沒有半分疲憊倦容。
韶靈彎唇一笑,水汽濺到了她的睫毛上,她看來淚光迷離,宛若在哭泣。“我能跟韶光團聚,也就不枉費父親如此周全的顧慮。”
“你當真覺得周全?”慕容燁的眉頭依舊不曾舒展快來,有一分憂心忡忡。
她跟韶光被擺放在撐杆的兩端,或許爹喜愛她們姐弟不容置疑,但很明顯,韶光的分量,比她重多了。
韶靈輕笑道:“七爺何必如此義憤填膺?尋常百姓也是如此,更別提——”
她欲言又止,在官宦人家兒子,總比女兒值錢。父親對她極為寵愛,她跟韶光同父同母,嫡親姐弟,如今沒了雙親,本該相依為命,她哪裏還有這幅心腸去算計比較?若到了今時今日她還如此,就不是狹隘小器,而是無理取鬧了。
父親當下做出這等抉擇,保住韶光的意思明顯,雖然韶光在她的心中,也隻有模糊的嬰孩模樣,九年後再見到他,她總算明白,也終於跟父親站在同一邊。
韶光值得父親盡心守護,若換做是她,她也願意不惜一切保護韶光。
慕容燁察覺到一分異樣,卻並不逼問她,神色淡淡。“你父親定是也很疼愛你,哪怕知曉前路坎坷,也想陪你一路,多看你幾眼,跟你多說幾句話。”
“你……”她意外之極,沒想過慕容燁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不隻是安慰,她卻又很難反駁。父親當年的抉擇,也更顯迫不得已,卻又不失仁愛之心。
她其實從未懷疑父親對自己的寵愛。
她永遠都記得父親下朝回府,不管麵容多麼憔悴疲倦,都會抱她坐在腿上,跟她說說話,偶爾還親自教她寫字讀詩經。
人總有權衡取舍的時候,也總有兩難的時候,她不怨,也不悔。甚至慶幸,韶光不必看到那些,聽到那些,經曆那些的人,是她。她的心,跟父親一樣,想要將世間最醜陋的,都抵擋在韶光的世界之外。
她跟韶光,都是娘親冒著生命危險生下的寶貝啊——但在九年前,韶光是娘親的命根子,為了韶光,娘親受了很多苦,韶光不過是個嬰孩,最脆弱的,更值得被保護。
“奶娘死後,韶光遇到了一個沒有人性的主子,他剛回雲門的時候,身上數不清的傷……我可以想盡法子讓韶光長大後再也看不到一道疤痕,但是七爺,我怕就怕,他心裏的陰霾,是用什麼藥都治不好的……”她說到了此處,哪怕臉上有笑,也是萬分苦澀和悲切,看著她此刻的神態,慕容燁握住了她的手。她苦苦一笑,一臉動容。“葉盛那件事,無疑是雪上加霜,韶光才好了些,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