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聽得連翹微微張大了嘴,就連坐回桌旁練字的韶光,也抬起了頭,眼底盡是豔羨和向往。
“宋將軍跟小姐這麼好,我們要去京城尋他嗎?”連翹心生狐疑,追問一句,他原本就世故精明,大漠的孩子十來歲就能當家,絕不會不諳世事。他看得出來韶靈跟宋乘風感情很好,要是宋乘風也知道韶公子本是女兒身,兩人定會結了良緣。
韶靈卻嗓音發冷:“以後再說。”
連翹從胸前掏出一封信,遞給韶靈。“宋將軍臨走前,要我如果還能見著小姐,就捎給你。”
韶靈打開信封,很快地看了一眼,信上約莫百字而已,筆跡蒼勁有力,的確出於宋乘風之手。
他在信上,跟她坦誠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並希望她看了信後,能去京城尋他。
元戎皇後的親侄子……她本以為自己離京城夠遠了,卻沒料到總是跟京城的人藕斷絲連。
將信收好,韶靈見門外有好些人倉促而來,麵色冷凝。
“連翹,洗手。”韶靈吩咐一句,眼神轉沉,幾步走出內室,隻見一人滿身血汙,被抬到窗邊的竹榻上。
“韶靈姑娘,他還有得救嗎?!”一人問她,他們本是在刀尖上舔血的殺手,這些天主上吩咐一句,受傷生病之人,都能來這裏醫治。要不是有人親眼看著韶靈將人縫合了心口的劍傷,他們才來碰碰運氣。
“腿保不住了。”
韶靈細細看著竹榻上的男人,他的左腿被大刀斬斷在膝蓋處,皮肉及其牽強地連著,森然白骨泛著運來的途中已經流了不少血,整個人麵色青白,暗自抽搐。
“你們先出去。”她身上的專注和冷意,不容置疑,也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令這些粗壯漢子為之側目,一個個安靜地退了出去,將門帶上。
在大漠,局勢動蕩不安,來靈藥堂的病患,三五等分,要不是那三年的磨練,如今她定是分寸大亂。
連翹微微皺了眉頭,手腳利落的給昏迷的男人處理傷口,繼而止血,眼前男人的左腿幾乎生生被斬掉:“沒了腿,他還能做什麼?”
“總比沒了命好。”韶靈以利刀燒火,割斷他那層牽扯著的單薄皮肉,將斷腿遞給連翹,低低說了句,臉上並無任何動容。
手接著斷腿,連翹嗬嗬一笑,將燒開的熱水端來,過去向來欽佩韶公子的膽識和醫術,這世間的大夫本不稀奇,但韶公子敢做很多大夫不敢做的事。
如今看韶靈是女子,他更是五體投地。
“也總比上回那個人,被人刺了肚子,腸子都流出來的好看多了。”
“連翹!”韶靈佯裝惱怒,坐在凳上細心至極地為他縫合腿傷,輕叱一聲。“別說這麼惡心的事。”
連翹斂去笑意,悶哼一聲。“我還沒說腦漿崩裂的那個人呢。”
韶靈不再說笑,她一臉沉靜,手中銀針從血肉模糊的腿上穿刺而過,針腳極為工整仔細,那雙黑瞳之內盡是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