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往後隻會有好日子。”聽著韶光淡淡的啜泣,美眸之內一片洶湧巨浪,唯獨沒有半滴眼淚,她揚起若有若無的笑意,手放慢放柔,在他突起的背脊骨上反複摩挲。
她多感激韶光是跟她一樣的硬骨頭,一樣的韌勁,命運再囂張跋扈,他們亦不曾低頭屈服,亦不曾放棄性命。
“隻會有好日子……”她緩緩悠悠地重複著這一句話,唇畔最後的笑意流失殆盡,那雙漆黑冰冷的眼瞳,沒有一分溫度。
不管是誰,奪去韶光的快樂歡愉,在他身上加注如此慘無人道的傷害陰霾,她都會一筆筆討還。
二更天。
城北一腳吊腳花樓,周遭綴著豔俗的紅色輕紗,門口兩隻朱紅紙皮燈籠,幽暗暖光在夜色中宛若女子曼妙身影輕搖,嫵媚流蘇在門楣幽香輕浮,鶯聲燕語從其中緩緩傳出。
這一樁樁都像是是在深夜才能做的勾當。
這兒是一處再尋常不過的煙花巷子,倚樓賣笑的女子約莫幾十名,才貌雙全的不多,因此來照顧這兒生意的多半是來往商人之流,大戶貴族往往隻去城內青樓。
有人陪著笑,攙扶著一人出了門,語氣諂媚:“二公子,真不要讓小的再送你一程?”
那人嗬出酒氣,胡亂揮了揮手,腳步虛浮:“本少爺沒喝醉,下回還要來嚐嚐看你們家小桃紅親手釀的好酒呢……”
“公子下回再來啊!”那人深深鞠了躬,這才回了門。
那人身形不高,約莫六尺有餘,著一襲朱色綢緞長衫,二十出頭的年紀,膚色極白,細眉細眼,鷹鼻尖利,他一步一歪地走著,雙手擊掌打著豔曲拍子,唱著和著,興致很高:“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黑影搖搖晃晃,沒走幾步,突地俯下身子在巷口一陣嘔吐。
此人正是林家二公子林術,一月前舉家從大漠回來,老爺子舟車勞頓,染上重病,家中重新置辦房產下人,又要以人參靈芝供奉老爺子的半條命,耗去大半金銀,跟過去的林家不可相比。他手頭拮據,卻又色心不改,唯有隱瞞家中雙親兄長,趁著夜到這等廉價花樓偷得半日閑,心中卻恨著,這兒的娼妓粗俗不堪,濃妝豔抹,沒半個令人賞心悅目的!
扶著街巷的一道道緊閉木門,他緩步往中央挪動腳步,眼底盡是渾濁顏色,市儈輕浮,剛以衣袖擦拭嘴角水酒,突地聽到一陣馬蹄聲,仿佛從天上傳來。
一匹周身雪白的白馬,脖子掛著一圈紅纓金鈴,從遠方的夜色之中疾馳而來,此刻正是深夜,路上沒有一人,白馬肆無忌憚地馳騁,金鈴聲在安謐中橫衝直撞,突地生出一種詭譎妖異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