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您,買我。”她的眼窩幹涸無淚,費盡力氣說話,凍傷的唇裂開血色,四個字而已,幾乎將牙齒咬碎。
幹澀的聲音,再度劃過少年的耳際,真是一種變本加厲的折磨。
紫衣少年的步伐漸漸放慢,止步於白馬身前,他無聲無息勾起唇,一道諱莫如深劃過無雙俊顏,眼底笑意盛開,清明而妖魅。
他隻是看了一眼,就記得她的眼神——她像極了在萬獸廝殺中僥幸存活下來的某種野獸,哪怕渾身染血,依舊桀驁不馴,永不言敗。
幽明城。
明明才是初冬,今年這一場雪,叫人叫苦不迭,陸陸續續下了五天了。
一座偏遠的院子前,孤孤單單立在漫天的白雪之中,半天沒有半個人影走動,木門緊緊閉著,兩側雕花木窗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走廊處仿佛不過是一個廢棄的雜院。因為這一場浩大的雪,連日氣溫驟低,屋簷下掛著十來個尖銳的冰棱,泛著晶瑩的冷光。
哢嚓。
一個冰棱裂開一道縫隙,從屋簷墜下,摔成一地碎冰。
床上的人,仿佛聽到了這麼細微的動靜,緩緩睜開眼來。清冷長睫如輕盈蝴蝶般輕輕顫動了一下,那雙眼,隻剩下一片幽深墨色,宛若無底黑洞,沒有半分神采光華。
“依我看是醒不來了,繼續灌參湯也無用,不過是浪費銀兩,今天準備準備,讓人給她做身新衣裳吧。”
耳畔隱約還有人隔了道門,這麼說。
麵無表情的人兒,又是緩慢至極地紮了眨眼,目光依舊空洞,盯著那屋梁一動不動。
兩個男人身著藏青厚實棉襖,戴著黑色氈帽,肩膀掛著方正藥箱,冒雪而來,止步於走廊口,兩人鼻頭凍得發紅,狠狠搓著手,用力跺著腳,連連嗬出幾口暖氣。
他們正是被請來看診的郎中師徒,此地偏遠不說,又是這等不便出行的鬼天氣,要不是對方給了一筆豐厚銀兩,用轎子抬他們也不來。
“可她還有氣——”歎氣的這一個年輕男人,眉目端正,不過二十出頭,言語之間,隱約還有悲憫之心。
中年郎中聽著,更覺弟子幼稚愚笨,冷冷笑了一聲,望向那禁閉的雙門,並不忌憚。“寒冬臘月,縱是個身子強壯之人,落入冰湖也是個死,更別提那劍是刺去心門,擺明了是不留活口,如此狠絕手段,這人還能活麼?”
年輕郎中沉默不語,心口一震,想起那一夜看到她胸口的傷處,就連身為醫者的他,也是倒抽一口冷氣。
“現在是吊著口氣,估計也熬不過今夜了。”年長郎中見慣了生死病患,神色淡淡,唯獨心中有些個好奇。既然願意花重金給她治病救命,給一個活死人以人參續命,不正是在意她的死活麼?但直至第五日,這裏的主子依舊不曾露麵,屋裏也沒半個婢女伺候,一副放任自流的態度。他摸了摸鼻子,推門而入,邊說邊走。“我們也算是盡人事,聽天命,可惜這女娃年紀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