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醉千金(三)(1 / 3)

一醉千金(三)

錦繡華章

作者:岑小沐

既然不用出嫁了,該有的晨昏定省還是要繼續,紫嫣大早上把我從被窩裏挖出來,我眼睛都睜不開,她服侍我漱完口又替我擦了臉,再取來兩件衣裳讓我選,我隨意指了一件翠綠色的,她就幫著我換上了。

我問她:“皇後以前和艾金很不對付?”

紫嫣朝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皇後娘娘隻是待公主格外嚴苛些,公主……”她有些尷尬地說,“對娘娘也確實不是十分守規矩。”

我表示理解:“皇後必定嫉妒公主母妃受皇上寵愛多年,公主亦見不得她如今還安枕富貴窩,不對付也是正常。”

紫嫣搖搖頭:“今日公主去請安,娘娘少不得又要叨叨,指責公主不該在大殿上公然拒婚,公主順著娘娘賠罪就完了,可千萬莫要跟娘娘再起衝突。”

我點頭:“這個自然,真鬧起來了我也討不著好。”

她放了心,這才扶我出門。

要不怎麼說冤家路窄呢,我剛踏進鳳藻宮就看到皇後身側正起身的衛延風,他為什麼會在這裏?

衛延風見到我泰然多了,他怡然給我請了個安,然後在皇後身邊坐下來,我咬牙向皇後請安:“皇後娘娘萬安。”

皇後隨意揮了揮手示意我起來,她沒開口讓我坐,又沒說讓我走,於是我就隻好站著,她和衛延風一人一句聊得那叫一個歡快,我站得腿都麻了,趁著皇後偏頭趕緊揉了揉膝蓋,這時候衛延風的目光正好掃到我身上,他微微皺了皺眉,向皇後道:“娘娘,公主似乎腿部不適。”

皇後這才掃了我一眼:“公主站著幹嗎?坐吧。”

我心裏把她罵了個狗血噴頭,衛延風把話題引到我身上來:“幾日不見,公主憔悴了不少。”

我板著臉不理他,皇後娘娘看不慣了:“衛大人和公主說話呢,公主為何不答?”

衛延風替我解圍:“公主想來昨夜沒休息好,是以有些恍惚。”

皇後貌似關切地看了我一眼:“公主為何事憂心?”

我還沒來得及回話,她老人家又開口了:“莫不是在朝堂上拒了婚,回寢殿想想又後悔了?”說著她還笑了一聲,“也難怪,子卿將門出身又難得儒雅,我雲國萬千少女怕是都為他懷了一肚子心事。”

那可不?反正我身邊就有個他的小仰慕者。

衛延風當然要客氣幾句:“皇後娘娘謬讚了。”

皇後又來招惹我:“公主為何突然向皇上提出推遲婚約?”

本姑娘想的可不是推遲婚約,我是想悔婚!

她還等著我的答案,我隻好硬著頭皮道:“衛大人正是為國效力的好時候,艾金可不敢用兒女情長來牽絆住他。”

“話也不能這樣說,”她一副苦口婆心勸我的模樣,“俗話說成家立業,總要先成家才能無後顧之憂地為皇上效力,公主若是擔心這個,本宮倒是可以去向皇上進言,還是早些把婚事給辦了。”

“不行!”我一個激動就這樣脫口而出,說完又立即捂住嘴,懊惱得直想拍死自己。

皇後看了我一眼:“莫非公主拒婚,另有隱情?”

看看,這可不是挖好了坑等著我跳?要怎麼回答才好呢?

我想來想去不知該如何開口,幸好這時候衛延風說話了:“回稟娘娘,公主是受臣之托才向皇上請旨推遲婚約。”

他此話一出,我和皇後都一臉震驚地看過去,他情緒控製得很好,到底是上過戰場的人,說起謊來也麵不改色:“娘娘自然知道,父親一心為國,臣未能替他分憂,已屬不孝,如今子言頑劣,臣尚不曾將他引入正途,如何還敢獨自成婚?”

也不知他這番話真把皇後唬過去了,還是皇後見他出麵替我說話,也就笑一笑過去了。

煎熬地坐了半個時辰,皇後總算是乏了,我跟衛延風一起告辭出來,我正打算揮一揮衣袖揚長而去,他就在身後叫住我:“公主請留步。”

我回頭看他:“你還有什麼事?”

他緩步走近,輕聲在我耳邊問:“方才皇後娘娘的問題,臣替公主解了圍,公主是否欠臣一個解釋?”

我也低聲回答他:“不想嫁給你就去請旨了,你還想要我怎麼解釋?”

他的聲音溫和低沉,氣息勻淨地灑在我臉上,我稍稍抬頭,就看見他朝我極為妖孽地笑了笑:“當然是想讓你說說,為何要冒充公主,你可知道,這是欺君之罪?”

本姑娘當然知道這是欺君之罪!可是你以為我想啊?我這不也是莫名其妙跑進來的,還在想法子逃出去嗎?

我後退了幾步,跟他保持了一定距離,然後朗聲道:“不知衛大人可有閑暇一敘?本公主昨夜練琴,發現有一處不甚明了,想向大人討教討教。”

大概是我表情真的很虔誠,紫嫣一時也忘了我這個公主是假的,難掩興奮之情,竟越禮也說了一句:“公主為不能奏出那段樂章夜不能寐,還望大人指教!”

衛延風當然知道我是要談判的意思,也不扭捏,直接一拱手:“指教不敢當,公主有命,微臣豈敢不從。”

我冷笑一聲,率先朝金子閣走去。

第三章【引為同盟】

紫嫣又歡天喜地做銀耳蓮子羹去了,我坐下來喝了一大碗茶才呼出一口氣:“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衛延風大約是沒想到我會承認得這麼痛快,說句實話,這確實也不是我的性格,可他已經起了疑心,我瞞是瞞不過去的,他如今沒有在眾人麵前戳穿我,甚至還在皇後麵前替我解圍,說明這件事還有轉圜的餘地,我索性拉他一同入局。

他思索的時間有些久了,我忍不住又問了一句:“衛大人是何時發現我不是公主的?”

衛延風笑了笑,表情還算輕鬆:“從公主在大殿之上直呼臣姓名之時,就已經有所懷疑了。”

我自嘲地笑笑:“既然已經知道我不是公主,又何必惺惺作態這般叫我。”

他摸了摸鼻子:“話不能這麼說,隻要你還在這金子閣住一日,你就是我雲國皇上捧在手心裏的艾金公主。”

這意思是不打算去告發我了?很好。

“衛大人何以肯定,我不是她?”我還是有些好奇。

“當日你在殿上直呼我名,是還在為那日砸了你惱我?”他不答反問。

我哼了一聲:“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可不是君子所為。”

他看著我:“實不相瞞,那日是家父五十大壽,子言——舍弟衛廷雲卻流連青樓,子卿不得已才去將他捉回,他見著我就跑,我也是情急之下才將令牌扔出阻止他逃走的。”

“哦!”我眯了眯眼睛,“衛大人的意思是,都怪我自己倒黴,非要在令弟逃跑時站在倚紅軒樓下,這才被你砸中的?”

他居然點頭:“公主明白就好。”

我恨恨地看著他:“就算你是不小心砸中我好了,那你明明都已經下來了,為何要跑?難不成堂堂大將軍之子,這麼點擔當都沒有?”

“那時子言想趁亂溜走,我不得已才拋下你去追的,第二日我去那處找過你,你不在。”

我呸!我被你在腦門上砸出了個“衛”字,不待在家裏養傷,難道還坐在地上等你回來?

我氣極反笑:“這麼說來,沒有在原地等你回來,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公主出宮,自然有許多隱衛在暗中保護,你不在,定是被護送回宮了,”他皺了皺眉,“我出征在外久不曾還家,對京中之事自然不甚了解,隻當公主玩性大起,竟連青樓都……”

他沒有說完,隻是看著我。

我聳聳肩:“那你當天必然進宮向公主請安了。”

“確實如此,”他眼睛亮晶晶的,“可公主頭上並未有砸傷痕跡,言談間也不像出過宮。”

“於是你就開始懷疑了,直到我在大殿之上喊出你的名字,然後你再潛入我寢宮,經過幾番查證,終於發現我不是她?”

他的眼神告訴我,我猜測得沒錯。

這下連我都覺得奇怪:“公主跟我有那麼像?”

衛延風點頭:“若不是前一日曾在宮外與你見過一麵,發現你與她性情截然不同,以你和她容貌之相似,我絕不會有所懷疑。”

問題回到了最開始,我著實困惑:“我說出來也許你不信,可我確實不知自己為何一醉醒來已身在宮中,也不知你們的公主是如何會憑空消失的。”

他很快回答:“我信。”

我望著他:“如今你已知曉我非公主,接下來打算如何?去告訴皇上?還是……”

“如果想告訴皇上,也不必等到今日,”他打斷我,“日後你要小心。”

紫嫣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我歎了口氣:“看來今日隻能到這裏了。”

他將茶盞重重一放,在紫嫣進來之前飛快叮囑我:“不要讓她知道我已明了你的身份。”

這下我倒是真有些詫異了:“你怎麼知道她知道我是假的?”

下一刻紫嫣捧著銀耳蓮子羹進來,我到底沒有等到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