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1章(2 / 2)

一場“帝都之亂”國殤人殤,回首之處,王侯將相爭相斷送英魂,視野之內,一片悲滄滿殘紅。終極,誰贏誰輸,水仍自流,山仍自青。而人呢?逝去的屢屢英魂,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躺在散發著清新木香的舒適躺椅上,沐浴著初春的暖陽,厚重的狐絨皮襖下每一寸肌膚都暢快了起來。長生仙釵髻上的紫金步搖微微晃動,奏響美妙清脆的天然之樂。裙裳上墜下的長長的流蘇附和著碎音,輕搖曼舞。

流蘇細小的響動引得天薊猛然抬頭,黑亮的眸子機警的轉了一轉,旋即意興闌珊的繼續它的酣睡。

幽靈穀底日漸綻放的姹紫嫣紅讓我愉悅,我收回鳥瞰的眼眸,闔上手中醫書,緩緩閉上眼,仔細的想那些逝去的人,認真的在腦海中勾勒描摹他們的音容笑貌。每每想起他們,我會在心中愈加珍惜自己留在這世上的日子。

過往,無數人渡真氣護我心脈,師父更窮盡畢生心力,將我從閻羅手中拽回,縱使我身軀殘破,亦需以感恩的心來品味這幾年偷來的光陰。

我知道有太多的人為我的生存努力過,所以我珍視活著的每分每秒。我履行誓言,努力讓自己活著,活得幸福。回想活著的日子,我曾是白湛瑩,是江暮雨,是慕容植語,是青妮雅……我曾經低賤飄零,曾經寄人籬下,曾經怡然自得,曾經貴不可言,然而過往的每一個我都沒有如今這個雙腿癱瘓的自在山莊莊主夫人活得快樂、從容、淡泊、恬靜。

自在山莊以商立莊,初時,隻在大洛首富沈家商鋪中寄賣雕刻珍品。如今,但凡利國利民有商機之物,皆在其經營範疇之內,所有營生尤以雕刻與醫藥為其支柱。

自在山莊坐落於幽靈山無邪峰之頂,奇巧獨特的建築布局將人的想象力發揮至極致,曲水飛遊龍,高閣接天穹。極致的山莊,亦如它極致的主人一般無二。當世之人皆稱他為自在山莊主人。

這麼些年了,他始終從容淡定,由內而外的精致優雅總是令人無法不嫉妒。他看我時,眼眸亦始終含笑,恍似從洪荒伊始至地老天荒,從未改變。他溫和淡泊的淺笑中倘若再注入幾分渾然天成的慵懶與邪肆,就有禍害紅塵,顛倒眾生的魔力。

人,是可以相信世間有奇跡的。

老天總是厚待我。不僅留下了我的性命,更賜給我舒經活血的神奇聖水,令我在全身癱瘓三年零四個月之後重新坐了起來。幽靈山無邪峰大抵是我的福地,很多年前,我在無邪峰的無名洞穴之中用聖水創造過一個為毒人換血的奇跡。而今,生命的奇跡在我身上重現,因為神秘神奇的聖水,更因為謙益固執得不肯放棄任何救治機會的堅持。

“丫頭可不曾專心過。”謙益停下手中狼毫筆,睇著我寵愛的搖頭好笑。青衫簡冠,映襯著他獨一無二的傲雅風采。

我轉眸看他,俏皮一笑,“你為我畫像,該專心的人本是你才對。”

他淺淺一彎嘴角,別樣優雅,笑出了聲,“丫頭在想什麼?”

我斂笑,“想了很多已經故去的人,正想到莫來。”他是一世梟雄,更是情癡。所以終究逃過情之一字。

“潛光說,莫來為太皇太後殉情時,眉目含笑,想來去的時候前塵往事早已釋然。”我隨口又道。

謙益輕聲感歎,“莫來苦戀一生,死,何嚐不是一種解脫?武帝與孝仁皇後的恩怨糾葛中,他始終是最無辜的人……丫頭以為,孝仁皇後真愛過他麼?”

我略作思量,停頓了片刻方才接道:“我想,是愛過的吧。”興許還愛得很深,試想莫來那樣傑出且癡情的男人,要不愛他,該有多難?“隻是孝仁皇後曾愛極了武帝,後又恨極了武帝,最終把自己與莫來的愛情也葬送在了那份極愛極恨當中。”

遙想當年,孝仁皇後獨自一人孤坐寢宮之內凝望牆頭那幅題詩蘭花圖,喃喃低語“縱使天涯相隔,隻要活著就有希望”時,她心裏該是愛著莫來的吧?她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與莫來天涯共白頭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