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揪住胸口,忍著心痛狡黠一笑,“可是,竹謙益你也太小看我了。你以為我會傻的中了你的奸計?你以為我聽不出來,你淨說些惹她憎恨你的話,無非是要她對你的死不要心存愧疚。你寧願她恨你,忘記你,也不要她記住你,感激你……如此深情厚意,真真令我感動得熱淚盈眶。”
我俯下身子,一手撫上謙益的臉,細細描摹他的輪廓,他的眉眼,幽然吐氣道:“俗話說的好,人千萬不要轉性,一旦轉了性,離死就不遠了。你瞧你,不就是個典型的例子?風月高手就該有風月高手的樣子,應該謹記著:博愛可以,深情不行。你說你學什麼不好,學深情專一,栽倒了吧,立馬就把命也搭進來了。”
“我真替你不值。”我冷冷一笑,“你若不自行運氣加速毒血運行,原本至少還有三五日可活,可現如今,你的血雖能用於解咒,你的命卻……”
“終歸是要走的,晚走,不如早走……少受些活罪……你說呢?”謙益邪了嘴角慵懶反問,似乎我的話對他沒有絲毫影響。他都要死了,為什麼還能這般鎮定、自信與驕傲?
甚至,還該死的優雅!
仿佛要死的那個人不是他。
我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要幹什麼!難道是我猜錯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真的不愛慕容植語麼?他那含著詭異笑容的嘴角和那滿不在乎的神情,讓我原本篤定的事,忽而,就不那麼篤定了。
我正思及此處,突然腹內胎動,恍似孩子猛踢了我一腳,又像在裏麵翻了個筋鬥。他(她)一直很乖的,自我蘇醒就沒折騰過我一絲一毫,現下,卻似在裏麵比劃起拳腳功夫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的下腹一陣陣發硬,好像腰也開始疼痛,漸漸痛得我直不起身子,像是有什麼力量在拚命將我往下拽,十幾秒後,劇痛的感覺漸得緩解。
我心中疑惑,難道是宮縮開始了?
怔忡間,我渾身一顫,一個激靈,脫口而出:“值得嗎?謙益。”
這話不是我說的,明明不是我要說的,是江暮雨。
淚,瘋了一樣不受控的往外汩。
謙益微微一滯,停了許久,不知又想了些什麼。他的心思就像風一樣讓凡人難以捕捉。似乎他也聽出了這話不是我所說,轉瞬間換了神情,麵上勉強一笑,笑得卻有些淒苦道:“丫頭,你不該懂我。在我最不需要你懂我的時候,你不該懂我。”
“值得嗎?”
“丫頭,如果要做一件事……你反複斟酌……它值得不值得,那麼這件事本身……就已經不值得了。”
“可你的血未必能解了我身上的咒,你何苦呢?”仍不是我說的話,逼也逼不退的淚在眼眶中打轉,就要落下來。
“總得試試……丫頭。三五日後,我心口的血……隻怕硬得都不能……用了。那時,我就連為你……做最後一件事的資格……也沒有了。”謙益原本深邃不見底的眸光,這時忽就清明起來,仿佛撥開了雲霧見得月明。
麵對江暮雨,他不再將真實的自己藏匿於迷霧之後。
他緊緊盯著我的眼,努力張開越見僵硬的唇,激動道:“丫頭,我不求……你……原諒我。我隻要你……記得……我盡力了。這輩子我盡力……愛你了,縱使……方……法不對,至少……我盡力……愛了。”說完,謙益努力撐開麵部肌肉想給出一個好看點的微笑,可惜他已經很難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