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我沒有說話,徑直將潛光趕了出去。
此後許多日,我不願見潛光與寧毓兒。大部分時光,就花在了藥房,潛心研製毒藥與解毒之方。出了藥房便陪謙益一道用膳,而後陪他在院中看看夕陽,或是與他手談幾局,又或者聽他講述當今天下風雲變幻的局勢。
隻是,遠離了寧毓兒與潛光,先前的惡夢卻沒有就此放過我。
不知從哪日開始,我漸漸夢到一些不該夢到的事。
就在昨日,惡夢突然喚醒了隱藏在我心底最深處的白湛瑩的記憶,一點,一點,彙聚起來。
我以為我忘了,我曾經以為我忘了的那段記憶,原來一直都潛藏在我心底,原來一直都在,隻是我不知道而已。
那是那麼可怕的一段記憶。
原來,我打小就不是一個好人,打小就心狠手辣。
原來,我在拐賣我的“爸爸”、“媽媽”的飯菜裏投放了老鼠藥,所以才能逃出那個魔窟一樣的“家”,流浪街頭,被人送進孤兒院。
我那時還那麼年幼。
我心神有些恍惚,整整一日,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是誰?是白湛瑩、江暮雨?還是慕容植語、青妮雅?無論我在哪裏在做什麼,一個聲音總在我心底不段重複,我有多麼心如蛇蠍,那麼小,竟能下手毒害兩條人命。
“爸媽”死了嗎?我不知道。我心中慌亂無措,這一日,四處找尋潛光。這才發現,我已數日未見過潛光了。因為寧毓兒體虛病倒了,興許會早產,潛光一直寸步不離的照顧著她。
沒有見到潛光,這夜,我睡得極不安穩,依舊做著各種各樣光怪陸離的夢。
夢中,一隻鬼怪對我窮追不舍,轉眼竟變成了青麵獠牙的寧毓兒。她睜大黑洞般的眼猙獰著表情看我。我身前是掉下去就會屍骨無存的弱水河……弱水三千,跌入,就會沒命了。
我拚命奔跑,拚命呼救……卻都是徒勞。一抬頭,瞧見自己的手腳被漆黑粗大的鐵鏈鎖了起來,回眸間,瞥見謙益得意的大笑。然後,我看到了潛光,他牽著個很小的孩子走過來,冷冷睇了我一眼,摟住寧毓兒的肩頭關懷備至、有說有笑的走開了。
我死命的呼喊潛光,叫他救我,可他頭也不回,無情的走開了。
朦朧中,感覺有人壓著我的雙手,輕聲道:“雨兒,別亂動,你會傷著自己。”聽到讓人舒心的話,我艱難的睜開眼,撞見潛光擔憂的神情。我神智尚未清明,思及夢境的可怕,反手抓牢了潛光,哀求道:“好可怕,潛光,帶我走,帶我走。”
潛光一把擁我入懷,輕撫著我的背助我鎮定,“雨兒,是不是做惡夢了?沒事的,我在這裏,沒事了。”
我可憐巴巴的望著潛光,繼續哀求,“帶我離開,好不好?我們不要再管別人了,不管寧毓兒,不管謙益,隻有我們兩個人,帶我走好不好?”
潛光輕輕晃動著我,“雨兒,醒醒,你隻是做了惡夢,無論夢到了什麼都不要怕。我會一直守護著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我使勁搖頭,“不是的,潛光,就要有事發生了,我能感覺到。帶我離開,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我求你,潛光,我求你。”
不知不覺間,我已淚流滿麵。
潛光擦拭我臉頰的鹹淚,輕聲哄著我,“雨兒,沒事的,別擔心,不會有事的。等毓兒與你順利生產,身子恢複之後,我們就離開,好不好?”
我想說,不好,然這時,我已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