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又為何要答應他來此地？”
“這是另一回事，夫人。”隋若執淡然而笑，“其一，景王不輕易求人，而他一旦開了口，在下若不應允隻怕處境會更危險。如今的天下，可有一多半在他的手中；其二，他也隻是要在下以商人的名頭接近他不能接近的人，去他不能去的地方，用他不能用的手段，對在下來說，不算為難；其三，在下也好奇，天下間還有何事讓他如此忌憚以至如此謹慎；其四，也是最重要的，景王坦誠告訴在下，要在下助他做何。”
隋若執驀然低下頭看我，他的眼睛裏有些意味不明的情緒，“他要在下助他的事，在下樂意之至。”
我回視隋若執，但見他麵上的表情並無多大變化，亦如此前清清淡淡，可他雙瞳裏綻放的東西卻令我不自在起來。
我別開頭，理了理身上素色的褙子道：“總之此次之事，當真多謝公子了。”
“在下想問一句。”隋若執開口時略顯遲疑。
“公子但說無妨。”
“夫人當日那罏茶，可是為……在下所煮？”
“茶？公子知道那一罏茶？”我驚訝揚頭，“這麼說來，那時，公子已知我被囚禁在何處了？
隋若執仿佛從我的話中得到了他想得到的答案，眉眼舒展開來，嘴角一彎，頷首道：“看來夫人沒忘你我之間的事。”
你我之間有事麼？我話未出口，隋若執自顧說道：“在下住進靈通縣最大的青樓，本意無非是希求更多的人將在下所做之事一件件宣揚出去，畢竟那裏最是人多嘴雜。而那些事對他人而言並無值得懷疑之處，但若然傳入夫人耳中，想必夫人會有法子給予回應。”
我確實回應了……“我也隻是試試看。”死馬當成活馬醫，不過那時我以為自己失敗了。
隋若執又道：“起初，在下也不能認定煮茶之人便是夫人。但那一日，在下暗遣的所有人，竟無一人能成功靠近夫人居住的庭院，至此在下方才確定，夫人必在其中。隻是，那地方護衛太過嚴密，即便景王殿下也無把握能毫發不傷的救出夫人，如是才連夜策劃了第二日的險中求勝……”
確實是名副其實的險中求勝，“對了，公子可知，楚王當時在何處？”磬兒說的，那日潛光也在。
“楚王殿下？”隋若執皺了皺眉，尋思了一番方才說道：“大抵在那些著火的小船之上。若非楚王殿下熟知對方布置埋伏的手法，當日之事隻怕絕無成功的可能。而險中求勝最關鍵的一環是秘密奪下那些小船。如不能做到這一點，一切亦是枉然。是以，奪船之事是由楚王親率人完成，想來，他應該是在那些小船之上。”
小船，著火的小船……就是那些環繞在我們船的周圍，一路護衛我們遠離河岸的十幾艘小船？此刻想來，猶記得，謙益曾對著那些小船古怪一笑。如是說，他那時應該知道潛光就在那些小船的某一艘之上，但他卻沒有告訴我。
我渾然不知，竟是潛光指揮著那些小船一路護我與謙益周全。而他自己隨時都可能被火箭射中。
我急切問道：“那他有沒有受傷？楚王有沒有受傷？”
隋若執道：“楚王殿下是何種人物，豈會輕易便受了傷？”
得到確定的答複，我暗鬆了口氣，這就好。
我正慶幸，低頭間，忽見樓閣下的花苑中出現一人，似在找尋什麼。定神細看，來人不是潛光是誰？我強壓住想呼喊他的衝動，礙於隋若執在場，淺淺一笑，對他道：“公子請自便，我下去與楚王道聲謝。”
提著裙裾，我匆匆走過曲折遊廊，走出樓閣，走入花苑。但見潛光猶在卵石小道上張望。我迎上前，有一瞬竟說不出話來。挺拔的身形，束發戴冠，腰間係一條細致的玉帶，外罩一件玄色單衣，衣隨風擺，襯出無與倫比的器宇軒昂。
這就是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