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謙益不懂我,我也不懂他吧。
我把玩著手上的翡翠玉鐲,想起曾經擁有過的那隻。這隻鐲子質地細膩溫潤、豔綠色、色澤均勻、飽滿、款式獨特,可謂玉鐲中的極品,戴上我手,大小正是合適。
“翡翠,最初是鳥的名字。翡,赤羽雀也。翠,青羽雀也。”我看向磬兒,瞅著她一臉羨慕的表情,問道:“你喜歡嗎?”
磬兒點頭,“奴婢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玉鐲……”
“你若喜歡,就送你了。”我將玉鐲戴到磬兒手上,“就當是我提前送你的嫁妝。”磬兒是個傻丫頭,竟然立誓為我守陵終身不嫁。我救她出火場,自己“葬身火海”。她當這是天大地大之恩,甘願賠上終生幸福回報,果真再不肯見閻三。
閻三也是癡人兒,亦發下重誓,此生不娶,隻等磬兒。
我悄無聲息的離開原本是替磬兒打算,不想反差點兒害了她。如今她既知我沒死,也該出嫁了。我與謙益商議過此事,他應承回了帝都會盡快如我所願。
磬兒將玉鐲推了回來,“公主,這鐲子是王爺費盡了心思才打造而成,專為送您,您怎能送給奴婢呢?奴婢不要。”
我釋然而笑,“怎麼不能了?他既送了我,就是我的東西,如何處置便是我的事。你既喜歡,收下就是,管那許多作何?”
“公主……”磬兒堅決把玉鐲塞回我手中,吞吞吐吐欲說未說。
我抬眸看她,“什麼話你說就是,何時學會跟我客氣了?”
“那您可別怪奴婢嘴碎,說話不中聽。”磬兒仔細問來。
我笑,“你幾時嘴不碎了?我早習慣了。”
“那奴婢可真說了?”
我點頭,“有話你說就是,哪來那麼多客套虛詞?”
磬兒停頓了一刻,“公主,您這麼冷待王爺,王爺心裏很難過。他雖然麵上什麼都沒說,可一到晚上他一個人的時候,就彈琴,奏的那曲子奴婢聽了都想哭。”
我自然知道夜半曲嗚,他在琴聲裏畫悲涼。
可我能做什麼?我對他的熱情,早隨著心門的關閉,被埋葬了,熄滅了。
我偏頭看磬兒,“我對他不好嗎?他送的東西我照單全收,他做的吃食我統統下腹。他要問話我應答,他要下棋我奉陪,他要彈琴我起調。他把我當神一樣供著,我也安安份份做我的神。還不好麼?”
磬兒輕動薄唇歪了歪嘴角,嘀咕,“就您這樣才叫王爺更難受呢。還不如不搭理王爺。”
“我搭理他還不對了?”他想做我的眼耳口舌鼻和四肢,我讓他做了。我日日像隻金絲雀般飛不出這座華美的宅子,遠離權鬥,遠離戰爭,遠離血腥。聽著捷報像頌歌一樣在耳邊唱起。從一座深深庭院搬進另一座深深庭院,步步逼近爾水皇宮。我眼前的下人越來越多,耳畔的“殿下千歲”越來越響。人與人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謙益剝奪了我與將士們並肩戰鬥的權力,剝奪了我分享勝利的喜悅。“青”軍連戰連捷,喜訊頻頻,我卻反懷念起過往被洛奇從萬華山追趕到淼水邊境的日子。那時雖然苦,雖然累,可我與我的將士們同生共死,一起經曆了一切。我怕過,怨過,哭過,喊過,恨過……可我最終堅強的活了下來,活出了我自己的精彩。
而現在,我像隻被折斷了翅膀的鳥兒,披著一身華麗的羽毛,飛不出方丈之地。
謙益對我的嗬護,就像花盲種花,一心想用最好的水和養料滋養出一朵絕世獨立的花,卻不知過多的灌溉與施肥隻會讓花溺死在這份盲目的愛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