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短箋隻是這件大事的序幕罷了。
哥解開頭盔托於手上,語調有些沉重,“平南地遠,即使飛鴿傳書,途中也要經由三座鴿樓轉傳,耽擱了時日,這事是好幾天前發生的……不是你我想到的情形。”
哥這麼一說,我好奇心甚,什麼情形是我與哥沒想到的?一場奪嫡大戰的開始會有什麼特別情形呢?我忙打開短箋,細閱之,忽然便手抖心顫,震驚無可複述,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句話來。
怎會這樣?我著實從來也沒想過這般情形。我以為是開始,卻原來就結束了?
以這種誰也想不到的方式結束?我不停的搖頭。
皇上在逸蓮山遇襲駕崩,隨行的景王救駕負傷,性命垂危。太子在皇後與左相支護下,代掌國璽,將擇日登基。
哥蹙眉看我,“這事,你怎麼想?”
這言語不詳卻又直白的幾句話,我能怎麼想?
皇上駕崩?景王命危?都那麼不意思議!似乎可能,又似乎絕無可能!
我傻傻愣愣的瞪著短箋,仿如要從上麵瞪出逸蓮山上的血殺場景,“他怎麼會性命垂危?”他的身手,我親眼見過,天下第一殺手宋白都遠不及他,他會性命垂危?
哥微怔,沒想到我竟回了這麼一句話。他專注看我,許久後歎息一聲,“他也是人……”
“我以為他不是人。”我輕揚頭,忽覺陽光刺目,我閃著羽睫,喉中有火,說不出心中是何感覺,隻是不信,堅決不信,“這事不可能就這麼完結。這消息太匪夷所思。”謙益那樣謀略天下的人怎可能輸給太子與皇後?
這短箋記載的事,實在透著一股子難以暢言的邪異。這股邪異堵在我心口,堵在嗓子眼,讓我不得舒服。
哥搖了搖頭,言語堅定道:“這消息不會有假。”
“可是天下三足,哪這麼簡單就……”我一個激靈,天下三足……
那麼……還有一足……“楚王和太後呢?怎沒記述他們?”我來回翻轉手中的短箋,留意到,它仿若被人撕掉了一部分。
哥聽到這話,神色驀地古怪起來,別開眼,眸光遠去,不看我。
我猛然意識到什麼,箭步上前抓住哥的手臂囔道:“他們怎樣了?楚王和太後也出事了?這怎麼可能!”太後是什麼人,楚王又是什麼人!他們這一足不是還有個狂傲的空空公子?!
哥疼惜得撣掉沾在我裙裳上的半截枯草,艱澀道:“太後沒事,仍在宮中。楚王,楚王他……”
“楚王怎麼了?”不覺間,我尖銳的指甲已經深深掐進了哥的手臂肉裏。
哥眨了幾下眼,桃花目中盡是不忍。他停頓了很久,轉過頭,“聽說遇伏……失蹤,詳情不知。”
“失蹤?”我抓住這個詞,心裏“咯噔”一下,升起不好的感覺,對哥的回答並不滿意。哥閃爍的眸光告訴我,他隱瞞了什麼,我緊追著哥的眼,“跟我說實話,楚王到底怎麼了?”
哥靜靜地看著我,不動聲色。
我激動起來,搖晃著他,叫囔,“說啊,我要聽實話,他到底怎麼了?”
哥久久的直視我,沒有一句話。
我漸漸有些失控,用力的拉扯哥,他終於啟唇飄出一道長長的歎息,“有傳言說,楚王遇伏身亡了……但隻是傳言,實情不祥。”他瞧見我的異樣,緊補上後一句。我身子陡然一軟,似萬千氣力被人如抽絲般瞬間抽空,聲音與身體一同顫抖起來,“遇伏身亡了?”止不住,痛楚絲絲如針般紮進眼裏,撕咬著心,一抬頭,淚已千行。
“這怎麼可能?”我整個人迷惘起來,咬著唇,早已控製不了自己,無論身體還是思緒。我嘴上不停的說著,這不可能。可心裏,是真得信了幾分。我第一次覺得這個信息閉塞的時代能將人逼瘋。實情不祥?什麼叫實情不祥?
“他一定會化險為夷的。”我癡癡的說,隻說給自己聽。
百味陳雜,品在嘴裏,苦到了極致。我的思維完全紊亂了,眼前模糊一片,風影,人影,馬影,山影,草影……所有一切都成了不真實的影子,跳躍,晃動,重疊,分開……
我不知道怎麼回了客棧,也不知道為何屋裏隻剩下了我一人。
濃夜雲疏,西窗寂。
燭火不停的閃耀。閃花了我的淚眼,我的腦海裏不停歇的流淌著與楚王有關的記憶。他天神般的高貴,他傻子般的憨愣,他情深似海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