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2章(2 / 2)

第二日,我極早便起床,未喚丫鬟們伺候,自行洗漱。然後整整一日坐在房中靜等楚王前來。心裏頭琢磨著各種說辭,婉轉的,決絕的……我平靜的坐著,卻未真正得一刻的平靜。

太陽西落,月升高照。

似要讓我看到我最害怕的一幕:淚眼婆娑隔門望,何人玉笛啼斷腸,與君泣無眠。

兩個小丫鬟一直不敢過多的打擾我。隻在用膳時分才進房問我幾句,有意無意的安慰我道,老爺定是有事羈絆才晚了時辰,現在還沒來。

我笑了笑,其實不需要人安慰。

這兩個丫鬟自楚王買來伺候我起,就沒多嘴問過什麼。不多舌過問主人是非是為奴為婢之人首要遵守的戒條。她們做的很好,無論什麼,看在眼裏藏在心裏便罷,不多說不該說的話。可我看得出,盡管隻有幾天,她們心裏已演化出一個關於我的故事。她們以為我是楚王“老爺”養在外的夫人。而且屬於那種遭正室嫉恨導致毀容被趕出家門的夫人。

所以她們看我的眼神往往是既同情又羨慕。同情我曾經的花容月貌落得個傷疤縱橫的下場。羨慕我醜無可醜,卻仍能得到那麼英俊瀟灑的老爺無限的寵愛。

楚王之前出現在我這裏的時候,都刻意裝扮過。但潘安、宋玉之流再醜化也比普通人英帥,偉岸不知幾何?楚王亦然。再說,以當下落後的化妝技術也造不出太過毀滅性的作品——易容術和毀容術除外。

楚王步入房間的時候,月正當空。

他一身藏青錦衣,顯得高大倜儻。而滿臉細汗,顯是匆匆趕來。我倒了一杯熱茶擱溫了給他,又遞出一方錦帕。他笑著細說他晚來的原因,道是朝堂裏事情繁多,尋找寧毓兒的事也稍有了線索。

我始終笑著,聽了幾句。再不能聽,胸內波濤翻滾,我怕自己再聽下去,就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頓時斂笑,刻意淡然道:“我決定明日離開帝都。”

楚王拭汗的手立時僵住,臉上卷著疲倦的笑容,僵了一瞬後水一般無聲的流瀉而去,“雨兒,為何?”

“我要去墨陽找祁千度。”簡簡單單一句話,我似身負泰山的重量一般,差點兒被壓得喘不過氣來,說完這句便別過臉不敢看楚王的表情。

“為什麼?雨兒。你說過……”楚王良久之後才應聲,急切的看著我,“你若是覺得帝都煩悶想去散心,我陪你去……”

“我說過陪你回帝都,但沒說過要永遠陪在你身邊,我陪你回了帝都,如今,我想離開了。而且你該陪的人是寧姑娘,不是我,你明不明白?”我忍住心中的淚,殘忍道:“你不可能陪我,我也不需要你陪我。”在帝都的奪嫡之戰即將開始之前,你哪裏也去不了,“你能放下寧姑娘,放下皇上嗎?你不能。”就像我不能放下哥,放下江東王府的慕容一族。同樣的話,再說出來,傷雙倍。

楚王見我冷淡決絕的神情,知我下了決心,慌張的抓住我的手,捂得死緊,怕他一鬆手,我就煙消雲散,“雨兒,給我點時間,我可以放下一切……”這是楚王第一次失態的碰觸我,似乎隻有這樣,他才能欺騙他自己,他在做夢,我說的一切都不真實。

“你不能放下一切。”太後,皇上的計劃一直沒有告訴你,也許就是怕你知道後反彈,躲到天涯海角去。他們所做的一切是在一步步逼你,將你卷入奪嫡之戰的漩渦,讓你身不由己,讓你不得不接受他們的安排,讓你在關鍵時刻如力挽狂瀾的英雄一般出現。他們不放你,你如何能放下一切?

“我可以,雨兒。”楚王斬釘截鐵,怕我不相信又補充道:“隻是需要一些時日。”

我淒然一笑,如此深情的你,一定會是個好丈夫,好情人,可別人偏偏要你去做一個好皇帝。對你,何其殘忍?

我甩掉心中的不忍,咬牙吸了口氣,“潛光,縱使你可以陪我浪跡天涯,我卻不能陪你。你還不明白嗎?我不值得你為我犧牲一切。”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曉。”楚王緊握住我的手,不肯讓我抽回,我掙紮不掉,隻好任他握著。

我深深的呼出一口氣,給自己最後的勇氣,一句不願出口的話終於出口,“三年前祁千度納妾,我不僅大鬧過墨陽王府。他提出解除我與他的婚約之後,我更為他服毒自殺……”